锦衣玉令-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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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这东西你打哪儿弄来的?”
鹦鹉已经死了,大黑低头乖乖地将死鹦鹉放到时雍的面前,又退开两步,摇着尾巴讨好地看着她。见她不动,大黑扑上去,将鹦鹉的鸟毛扯下两根,然后仰着头,狗脸上竟有几分显摆的得意。
“你……让我吃?”时雍试探地问。
大黑尾巴摇得更欢快了,舌头淌出来全是口水。
仿佛在说“麻麻,你看我都舍不得吃,全给你了,我是不是很孝顺?”
时雍歪了歪头,对上大黑的视线,确定它当真是这个意思后,有些哭笑不得。
她家狗儿子是从哪里观察出来她喜欢吃鹦鹉的?
时雍弯腰摸它脑袋,“我不吃,你吃。”
大黑欢快地嗷呜一声,扑上去叼走鹦鹉,转瞬又消失在时雍面前。
时雍不管它,径直回家。
刚到宋家胡同,狗子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狗嘴上还挂了一丝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给时雍叼来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放在地上,就跑远了。
“……”
时雍看着它高高翘起的狗尾巴,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银子,脑门嗡的一声。
没想到,穿越重生到如今,她竟然要靠一只狗来养活。
————
无乩馆。
杨斐将后院的鹦鹉数了无数次,紧张得呼吸都重了。
“谢放!”
他大声叫着,跳着脚蹦到谢放面前,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喘着大气,话都说不利索。
“爷新养的娇凤,没,没了。”
谢放刚洗了澡出来,见状来不及擦头发,连忙跟他一起去后院。
“怎么回事?”
数来数去,鹦鹉确实少了一只,正是赵胤的新宠。
杨斐吓得脊背冒汗,“我去的时候这鸟就没了,不是我放飞的啊。”
顿了顿,杨斐转眼四处张望。
“你有没有看到黑煞?会不会又是这畜生来害我?”
谢放斜他一眼,“畜生没那么记仇。”
“也是。”
杨斐摸了摸脑仁,挨军棍都挨怕了,嘴瘪着,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放。
“哥,你得救我。”
谢放看他一眼,“我去和爷说。”
“不要——爷会揍我的。”杨斐拖住他,那脸皱起来,就差号啕大哭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轮到我喂鸟,它就逃走了。”
谢放用力将手臂挣脱出来,“跟爷说,是我不小心放走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杨斐站直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捏了捏假哭时皱酸的脸,笑得一脸灿烂。
“傻子。”
————
走过长长的亭廊,谢放在走进赵胤内室的时候,心里也没有把握。相比于总是闯祸的杨斐,赵胤对他很宽容,谢放跟在他身边有四五年了,从来没有受过处罚。
可今日……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凉意就压过来,谢放心里收紧,眼皮都重了不少,不敢抬头看他。
“爷,娇凤被我不小心……放走了。”
他说得艰难,单膝跪下去,等待处罚。
赵胤单手拿着一卷书,天光打在他身上,面容看不真切。
“杨斐呢?”
谢放道:“今日我替他喂鹦鹉……”
“嗯。”赵胤面无表情,声音一点波浪都没有,“回头让杨斐自领二十军棍。”
谢放怔住,猛地抬头,“爷——”
赵胤抬手制止,表示不愿再听。
“去传阿拾。”
谢放狠狠掐紧手指,看赵胤翻着书一言不发,心知杨斐这一顿打是挨定了,一面自责一面试图揽责。
“属下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爷的眼睛,但替罪之事不怪杨斐,是我主动帮他请罪的。若爷要罚,就罚我吧,属下愿帮杨斐领受二十军棍……”
赵胤搭在书上的手指微微一顿,慢慢抬头看向谢放,视线深邃得谢放深深垂下头,不敢再抬起。
静止好久,那本书突然飞了过来,直接砸在谢放的头顶。
“杨斐屡教不改。你再帮他争辩,本座便重重罚他。”
谢放垂着头,不去摸被书擦破的额头,也不再为杨斐求情,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固执、刚硬,一言不发。
良久,
赵胤挪开眼,手慢慢放在膝盖上。
“罢了。饶这狗东西一次,去传阿拾。”
————
时雍睡了个饱觉,醒来已是午后。
大都督召见早有所料,她打着呵欠就去了无乩馆。临走前,她从床底下“刨”出几块碎银,其中一块给了王氏,在她复杂的眼神注视下,从容地出了门,去肉铺买了一块肉喂给大黑。
那个绣花荷包里的钱,时雍没有动。
不义之财不可取。
时雍寻思,回头叫大黑去还了。
无乩馆一如既往的宁静,今日天气尚好,白云高远,阳光从亮瓦落下,衬得端坐的赵胤丰神俊冷,眼瞳漆黑如墨,如若神门中人。如非时雍深知他的狠辣手段,恐怕很难将这般美男子与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大都督相对应。
“来了?”
时雍迎上他居高临下的冷眼,福了福身。
“不知大人叫民女来,所为何事?”
赵胤看她一眼,“又装傻?”
语气不善呢?时雍望向侍立的谢放和杨斐。
只见杨斐面白如纸,谢放低着头,一动不动。
内室安静得有些诡异。
时雍莫名想到大黑吃掉的鹦鹉,轻咳一下,回避赵胤扫来的冷眼,平静地道:“大人叫我来,是为了捉鬼之事吧?我今晨回家,为此思虑良久,辗转难眠——不过,真让我想出个法子来。”
赵胤嗯声,示意她继续说。
时雍淡然一笑:“我细捋了近日发生的几桩案子,想了个详尽的捉鬼之计。只是,此事说来复杂,三言两语怕是说不清楚……”
赵胤看她片刻,朝她招手。
时雍愣了愣,走到他面前,赵胤再看向谢放:“笔墨。”
谢放和杨斐一左一右在案几上铺好纸笔和砚台,然后退开。
看这阵势,时雍微微一愣,“大人,这是做什么?”
赵胤道:“说不清,那就写下来。”
写?时雍脸颊僵了僵,“民女不识字,哪里会写?”
“本座教你。”
赵胤低沉的声音刚出口,时雍便觉得手腕一紧。
她扭头不解地看着赵胤,他面无表情,往她手里塞了一只毛笔,而后掌心慢慢下移,捉住她握笔的手,牢牢控住,修长的身子从背后圈住她,气息覆盖般笼罩上来,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
“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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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日入v前,都是一天一章哈,不过章节字数都不少哈。么么哒,见谅!
第75章 此事不简单
赵胤身着轻软常服,半薄的衣衫紧贴后背,脖颈被他双臂绕过时隐隐摩擦,时雍汗毛都竖起来,手指更是动弹不得,几乎在他身前僵硬成了石头,如何能写字?
“大人,不如我来说,你来写?”
赵胤不说话,时雍离他太近,近得他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头顶盘旋时激起的阵阵寒意,幽凉又沉郁。
时雍人都快要酥掉了。
这是逼她呀。
“行吧。”时雍斜脸看着他,脸上挂了淡淡笑意,“既然大人喜欢教,那我就好好学。”
时雍一只手被他捉住,另一只手还是自由的。她可不是被男人捉了手就紧张害羞慌乱地瘫在人家怀里脸红心跳的女子。
“女魔头”这事虽来得冤枉,可也不是白来的。
时雍个子比赵胤矮很多,侧着身子手肘往后,便可以轻易蹭到他的腰下。
“大人,是这么写吗?”她右手握笔不动,左手肘到是比划起来,透过薄软的衣襟在他腰下画着不知所谓的形状,一双漆黑的眼睛如耀眼的宝石,赤辣辣地看着他,略有嘲意。
赵胤僵硬地立着,盯住她一动不动。
时雍瞄他,眼底笑意没有散尽,“大人,我写得好不好?”
“别动!”赵胤呼吸一沉,扣住她的手加了把劲。
“痛。”时雍皱眉,“你松手我就不动。”
时雍听到他呼吸微紧,带了几分烦躁,但面上却不显,平静而冷漠的表情仿佛是要把她丢出去或者砍脑袋。
“宋阿拾。”他的头低下来,“你想做什么?”
“大人说我在做什么?”
时雍轻轻笑着,并不怯他的威胁,手肘故意蹭他,眼角弯起飞他一眼,只一瞬,只见他眼中冷意闪过,手指骨快要被他捏散架了。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搞小动作?”
“那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我?”时雍一本正经地掂量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叹,“说来我冒犯大人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呢?我还,骗了大人,咬了大人,亲……了大人。”
时雍这话软绵绵的,像是无奈,又像玩笑,手肘却加了些力量,温香软玉相帖,就隔着两层衣物,即使赵胤是圣人,怕也平静不了吧?
赵胤沉默片刻,胳膊僵硬地松开她的手,低下头靠近她的脸,“玩得欢喜吗?”
玩?这个词,好像有点妙。
时雍眉头跳了跳,“不必这么说,也没玩……”
“玩够了,就好好写。”
赵胤将毛笔丢在她面前,侧身走开。
时雍盯着他挺拔的后背,微微挪动脚步重新站到书案前。
“还是男人么?活该独身一辈子,道常大和尚算得可太准了。”
她小声咕哝,并不认为赵胤能听清,可是赵胤还真就听见了,警告地看着她,“你这张嘴,若是没有别的用,本座让人给你缝起来。”
“有呀。”时雍朝他眨眼,“作用可多呢,会咬人,还会……”
赵胤盯住她,目光忽闪。时雍本想羞辱他那天的事,可话说一半,看到他那眼神,心里一跳,莫名觉得此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臭男人该不会想到别的了吧?这什么眼神?
赵胤掀掀唇角,冷哼,缓缓坐下,“写。”
时雍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明明是她要吃他的豆腐来着,怎么有被反撩的感觉?
“我写。”时雍认命地咬牙,“我写还不成吗?”
两个人在书案后的小动作,谢放和杨斐没有近前,也看不太清,虽觉得语气有些不对头,但谁也没胆窥视大都督的隐私,听到时雍说“写好了”,两人这才好奇地张望。
啊这?
时雍写不好毛笔字,繁体字更是一塌糊涂。如此一来,到也不用假装文盲,那一个个扭曲的字体蚯蚓似的落在白纸上,谁看都知道她是一个没读几天书的人。
爷怕是要走眼了?谢放想。
时雍眼皮懒洋洋抬起,自报自弃地丢下笔。
“大人请看。”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赵胤身上。
然而,赵胤一眼都没去看那张纸,一记冷漠的眼神杀淡淡扫过来。
“准了。”
时雍诧异地扬眉,“大人都没有看过我写的什么,就准了?”
“不用看,本座信你。”
“……”
不是,她都不信自己,赵胤准备信什么?
时雍低头看着纸上胡改的几行诗句:“半夜有鬼来敲门,阿拾写字欲断魂。我劝大人少抖擞,大人对我吼又吼。他既不与阿拾便,我便由他发疯癫。”
确定?
不看了?
那鬼还捉不捉了!?
时雍拿不好的眼神看他。
赵胤仿若未察,慵懒地躺到窗边的软椅上,拿起一本书,指节轻轻敲着膝盖。
“去拿银针。”
“……”
怪不得,原来是腿痛了啊?
时雍脑门一突。
完了!真正的考验来了。
那日时雍说想起怎么针灸,倒也不假,在天寿山中了那诡异的“鬼毒”后,她昏昏沉沉中确实想起很多,甚至想起了宋阿拾为赵胤针灸的过程。
可是,她毕竟没有真正地施过针,哪怕知道行针之法,却没有亲手扎过人,想和做是两回事,更何况要扎的人是赵胤?
万一扎错了,他会不会把她脑袋拧下来挂城墙上?
“不必紧张。”
赵胤看着她,眸底清亮冷淡,似乎已洞悉一切。
时雍激灵一下,硬着头皮取了针过来。
“大人,请宽衣。”
这个时节,京师已是凉寒,哪怕是内室,穿着也不少,这般着装,时雍要施针属实不便。
说话时,她真没有存半分别的心思,可赵胤从书里抬头,看她那一眼,却把她撩拨得心里毛刺刺的,怪别扭。
干嘛这么看她?
时雍脸颊有点烧,心跳得厉害。
谢放过来帮赵胤宽衣,时雍站在身边没动,呼吸有些不均匀。
他宽衣解带,脱去外袍,只着中衣,肩膀上又特地披了件毛皮大氅,待腿部露出眼前时,时雍看着他变形的膝盖,不由震惊。
可以想象此人承受着怎样极致的痛楚,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连走路都是笔挺刚直,不曾有半分颤抖犹豫。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对旁人当然也狠。
“没见过?”
赵胤双眼漆黑不见底,深邃得让人心颤。
时雍收敛情绪,半蹲下来。
“大人有用止痛药吗?”
赵胤紧阖着眼,“不曾。”
时雍冰冷的手触上那红肿变形的膝盖,按压一下,“哪里最痛?”
赵胤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睁眼,额际却有轻微的颤动。时雍知道这种关节疼痛时的难受,碰不到,摸不到,那疼痛就嵌在骨头里,如万蚁钻心,却捉之不得,很难去描述那种煎熬。
“你忍忍。”
时雍深吸一口气,先在他膝盖上慢慢按压,一则是为了让他舒服,减少疼痛,二则是凭着记忆寻找穴位,以便确认施针之处。
“血海。”赵胤突然道。
“嗯?”时雍不解地抬头。
“你右手食指下,血海穴。”
“……”
“中指往右移一寸,是阳陵穴。”
“……”
时雍怀疑赵胤不是人。这才是鬼吧?
分明就是看穿了她。可明知她认穴不准,却敢把腿交到她手上。该说这位爷“虎”,还是该同情他死马当成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