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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朝为田舍郎-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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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将会意地点头。

    转身走到那名昏迷的安西部将面前蹲下,一皮囊清水倒在他脸上,部将眼皮蠕动几下,悠悠醒来。

    李嗣业的部将皆是陌刀营所属,身材高大魁梧,此刻却被陈树丰折磨得不成人形,部将醒来后恢复了神智,随即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田舍犬奴,有胆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妄想对我安西军屈打成招,你打错了主意!”

    骑队部将蹲在他面前,冷冷道:“好死不如赖活,这个道理你不明白?没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只问你一句,顾青有否在你们安西军部将面前流露过对天子的任何不满,或是说过怨恚朝廷的话,只要你能记得一句,并画押认供,你不仅能活命,长安更会有人给你升官,给你一个果毅都尉如何?”

    安西部将狠狠呸了一声,道:“尔等与顾侯爷何仇何怨,狗屁大的校尉,竟敢公然构陷当朝县侯,军镇节度使,狗胆包天!我卢生权岂是为虎作伥的卑鄙小人!”

    骑队部将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咧开的嘴唇里,两排白牙在阳光下折射出森森的光芒。

    “好,让我们来试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刀口硬,卢生权,你早已是必死的罪人,我们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却不知珍惜,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卢生权嘴角也咧开,哈哈大笑:“今日便让狗贼你看看,我安西军将士的骨头硬不硬!”

    …………

    龟兹大营。

    顾青阴沉着脸坐在帅帐内,他仍在等消息。

    斥候已放出去无数拨了,分赴大营的各个方向,以半径百里为限,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斥候飞马赶回大营,禀报搜索的进展。

    等了一下午,斥候仍未打探到陈树丰一行的具体消息。

    天色已黄昏,眼看要天黑了,顾青神情不由浮上焦虑之色。天黑以后搜索的难度会更大,而被锁拿的三名部将活着的希望则更小。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派几支兵马出去找人时,一名斥候匆忙狂奔到帅帐前,大声道:“侯爷,沈田将军在北边五十里外发现陈树丰一行人经过的痕迹,地上残留未被黄沙掩埋的马粪和胫甲叶片,是我安西军陌刀营将士专配的鱼鳞甲。”

    顾青大喜,急忙道:“令沈田所部快马追上去,一定要将陈树丰给我截下来!”

    斥候刚应命,顾青犹豫了一下,道:“等等,我与你一同去!”

    说完顾青传令常忠点齐三千兵马随他出营,趁着残阳未落,顾青率军快马加鞭往北方疾驰而去。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沙漠之中已分不清方向时,顾青迎面遇到了传递消息的斥候。

    “禀侯爷,沈将军所部已发现陈树丰一行,并分兵包抄,在正前方二十里处将其拦下来了。”

    顾青急忙问道:“被拿下的安西军部将可曾受伤?”

    斥候摇头:“小人不知,此刻两军正在对峙,天黑未知对方究竟。”

    顾青当即下令加快行军,朝正前方飞驰。

    三千兵马举着火把,斥候在前方引路,一个时辰后才赶到沈田所部驻地。

    此时所有人都处于沙漠之中,四周一片茫茫不知方向,顾青赶到时沈田正骑在马上气得大叫,扬着马鞭与远处的陈树丰所部对骂,扬言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骂归骂,但沈田却动也不敢动。

    他很忌惮陈树丰的身份,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冲动之下斩杀了陈树丰,会给侯爷带来大麻烦,于是只能下令麾下兵马将其围起来,等侯爷赶来处置。

    见顾青率三千兵马星夜赶来,沈田不由大喜,急忙下马拜见。

    “侯爷,那个陈树丰简直该被千刀万剐,来安西这么久,竟没看出这个平日不吭不气的人竟比毒蛇还毒!”沈田气愤地道。

    顾青也下了马,站在一座沙丘上远远注视着陈树丰的营地,一边道:“陈树丰怎么了?被拿下的部将还活着吗?”

    沈田摇头,凄声道:“已经死了一个,陈树丰对他们用了刑,有一个没熬过去……被他们拿住的陌刀营旅帅卢生权吊着一口气刚才朝咱们喊话才知道,那卢生权也重伤了。”

    顾青脸色顿时铁青,脸颊不住地抽搐。

    “敢害我安西军将士性命,好。以前是我走眼了,竟没发现这么个祸害……”

    二人正说着,对面陈树丰的骑队忽然策马行出一骑,挥舞着旗帜朝顾青驰来,跑到顾青面前,亲卫们将他拦住,那人大声道:“小人传陈校尉的话,陈校尉愿与侯爷单独一谈,请侯爷……”

    话没说完,顾青忽然冷冷道:“韩介,把他砍了!”

    韩介眼中冷光一闪,随即拔剑出鞘,一道寒光掠过,马上的骑士咽喉喷溅出一股鲜血,不敢置信地圆睁双眼,从马上栽倒气绝。

    一旁的沈田暗暗吞了口口水,露出敬畏之色。

    都说顾侯爷脾气不好,今日算是见识了。

    顾青看都不看地上不时抽搐的尸体一眼,盯着前方陈树丰的营地缓缓道:“我顾青从来不接受谈判,只有你死我活。沈田!”

    “末将在!”

    “你我兵马加起来六千,给我将他们团团围住,传令擂鼓吹号,三通鼓后进攻!”

 第四百零三章 星夜围攻

    从得知部将被害,到鼓声擂响,麾下将士准备进攻,顾青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此刻的他无比冷静,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再大的仇,再深的怨,仇怨近在咫尺,此时更需要冷静。

    顾青很清楚,仇恨会让人冲动,让人丧失理智,人在丧失理智的时候做出的决定往往是错误的,这个错误或许会导致报仇的计划出现变故甚至落空。

    所以越是在大事面前,越要冷静如铁,这是成功者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

    这样的素质顾青在上辈子时就有了。因为在上辈子,他同样也是成功者。

    六千兵马在急促的隆隆鼓声里飞快调动,漆黑的夜色下,借着火把微弱的光芒,只隐隐可见人影幢幢,战马长嘶。

    陈树丰所部只有一千人,快天黑时便在原地扎营,没想到沈田所部动作那么快,居然无声无息地追了上来,并趁着夜色迅速将他们包围。

    陈树丰并不惧怕沈田,他知道沈田不敢拿自己怎样,事实上沈田确实不敢,他只是下令将士将陈树丰包围,然后便不敢动了。

    直到顾青又率三千兵马赶来,并且二话不说当场砍了传话的部将时,陈树丰这时才感到有些忐忑了。

    ————

    传说中的顾侯爷性烈如火,一言不合便杀人,看来传闻果然不虚。

    接着顾青下令包围,随着隆隆鼓声擂响,陈树丰察觉到周围的兵马调动,将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黑夜里看不清具体的调动痕迹,但陈树丰却听到了兵刃出鞘的声音,而军中的战鼓声他也是听得懂的,急促的节奏一听就明白,那是准备进攻的鼓点节奏,一旦等到鼓声停下,便是千军万马冲锋的时刻。

    这时陈树丰终于慌了,他低估了顾青的坏脾气,没想到这位侯爷的脾气比传闻中的更坏,甚至根本不打算与他沟通,一言不合便准备进攻了。

    听着鼓声越来越急,陈树丰脸颊抽搐得厉害,嘶声下令:“再派出去一个人,面见顾青,就说我有机密事与他商议,安西军剩下两名部将我愿马上放归。”

    一骑快马再次从陈树丰所部飞驰而出,一边疾驰一边挥舞旗帜,大声道:“顾侯爷且慢!且慢!陈校尉有机密事与侯爷相商……”

    漆黑的沙丘上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射杀!”

    一阵嗖嗖声,马上的骑士比刚才那位更惨,连顾青的面都未见到便被射成了刺猬,哼都来不及哼便仰面栽倒。

    陈树丰远远见了,不由心惊胆战,冷汗从额头潸潸而下。

    今日……怕是一场大劫,顾青这人真是完全不讲规矩,连基本的沟通都断然拒绝,此时此刻已连杀他麾下两人,似乎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对于他这个相当于皇命在身的执法队长的身份更是浑不在意。

    他……到底有何倚仗?他哪里来的底气敢对天子派来监视他的执法队下手?

    陈树丰此刻脑海里忽然浮现刘骆谷那张友善和煦的脸庞。

    从他来到安西的第一天起,刘骆谷这位知己的嘱托他便牢牢记在心里,而裴周南和自己来安西的使命更是让他觉得有恃无恐。

    安西有了边令诚一个监军还不够,天子又派了裴周南这个监军,甚至还有一千执法队,这说明什么?说明天子并不信任顾青,否则怎会接二连三派人来监视他?既然不信任,就说明天子有意将顾青从安西节度使这个位置上调离。

    这个事实岂不是正好与刘骆谷所请求的拿捏顾青的证据不谋而合?

    天子不信任顾青,安禄山与顾青有仇怨,于公于私,陈树丰将顾青推下节度使的位置都是势在必行的,拿下无关紧要的人,从而攀咬出更重要的人,这是官场上扳倒政敌的惯用套路,陈树丰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从此刻顾青的反应来看,陈树丰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究竟是哪里错了,陈树丰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重重包围圈之外那座孤零零的沙丘上,骑马伫立静静凝视自己的那个人,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当唯一所倚仗的身份突然发现无效之后,陈树丰有些慌了。

    这不应该是他设想的样子,局势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陈树丰再也不复倨傲的样子,扬声大喝道:“顾侯爷,末将奉皇命察安西军之不法,顾侯爷切勿自误前程,请三思而行。”

    对面沙丘上终于有了回应,但是回应却是冰冷无情的。

    “传令放箭,先杀掉一部分再进攻。”

    话音落,只听一阵弓弦颤动之声,漫天箭雨朝陈树丰所部倾泻而下,黑暗中顿时听到无数惨叫痛嚎声,陈树丰的周围又有近百人倒地。

    陈树丰拔剑格开了几支射向他的箭矢,又惊又怒喝道:“顾侯爷,我乃天子所遣,你敢杀我,不怕天子降罪吗?”

    对面沙丘上沉默了一阵,忽然一人一骑从沙丘上飞驰而下,一直飞奔道包围圈之外,大声道:“传侯爷的话,马上将你们掳掠的安西军部将交出来,侯爷只究首恶,不惩帮凶。否则将尔等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陈树丰仍在愣神,四面八方如同楚歌四起,包围他们的众将士异口同声喝道:“交出袍泽,交出袍泽!”

    陈树丰所部兵马顿时出现一阵骚动,顾青的强势反应看在众人眼里,令他们对顾青终于多了几分了解。

    这位侯爷好大的杀性,简直是天降煞星,只不过死伤了两三个安西军部将而已,护犊子有必要护到这个地步吗?

    被陈树丰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卢生权趴在沙地上,一条腿软软地耷拉着,似乎已折了,听到包围圈外山崩海啸般的呼喝声,卢生权咧大了嘴,用尽力气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透着几分癫狂味道。

    “陈树丰,顾侯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安西军袍泽,你已死到临头了!哈哈!血债血偿,天公地道!”

    鼓声仍在继续,越来越急促,随着鼓点急促的节奏,包围圈不知不觉越缩越小。

    陈树丰站在骑队结成的防御阵中,神情变幻莫测,时而挣扎,时而愤恨。

    他死死地咬着牙,充血的双眼瞪着远处沙丘上的一人一骑,情势如黑云压城一般危急了,可陈树丰仍未松口。

    这是两军主将的博弈,是双方意志的比拼,陈树丰在赌,他赌顾青不敢真的下令进攻,赌顾青绝对不敢将自己的前程毁于一旦。

    忽然,鼓声停下,低沉的牛角号吹响,如泣如诉般的呜咽号声在漆黑的茫茫大漠里传扬回荡,杀气越来越凝重,像一柄有形的刀,无声地在陈树丰的脖子上刮来刮去。

    包围圈外,安西军将领们策马游走,大声传令。

    “准备进攻——”

    “各部骑兵结阵——”

    “弓箭上前!”

    一声声命令仿佛阎王的催命帖,无情地摧毁着陈树丰所部将士的军心。

    就在顾青马上下令进攻的前一瞬,陈树丰的意志终于崩溃。

    他知道自己赌输了。

    从周围明显越来越凌厉的杀气就能感觉到,顾青是真的敢杀他,甚至敢将他的一千骑队杀得一个不剩。

    这是个疯子!

    “慢着!慢着!我愿交出安西军部将!”陈树丰双眼通红喝道。

    已经做出进攻姿态的安西军将士顿时统一收刀还戟,刚刚还是杀声四起的包围圈,此刻却如坟墓一般寂静。

    卢生权和另一名安西军部将被护送着来到包围圈边沿,安西军将士赶紧将他们扶出包围圈外,支起了火把给他们疗伤。至于还有一位已经死去的部将也被陈树丰下令送出去,安西军将士抬着遗体静静地走向沙丘。

    部将交出去了,但包围圈并未撤去。

    刚才输掉了博弈后,陈树丰一脸颓丧地坐在沙地上,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已在瞬间垮掉。

    漆黑的夜色里,那座孤零零的沙丘上忽然又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陈树丰自缚双手出来,余者全部扔掉兵器,否则仍以敌人视之。”

    陈树丰所部将士面面相觑,面若死灰,陈树丰如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坐在沙地山目光无神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远在长安的刘骆谷是否知道此刻自己的遭遇?为了他而走错的这一步,是怎样的鬼使神差,为了所谓的知己一句请求,将自己的性命押上了赌台,究竟值不值得?

    陈树丰此刻千头万绪,神情惨然。

    沉默许久,对面沙丘上那道冰冷的声音又传来。

    “陈树丰,你还在等什么?杀了我麾下的将士,你以为还能全身而退么?”

    周围的安西军将士纷纷大喝道:“自缚双手,余者投降!”

    半晌之后,陈树丰仰天一叹,颓然道:“我……愿自缚双手。”

    …………

    顾青回到龟兹大营时已是天亮。

    随着六千多兵马浩浩荡荡出现在大营北面,龟兹大营已然沸腾,将士们不顾军纪纷纷跑出来围观,兴奋地互相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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