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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我在诏狱看大门-第117章

小说: 我在诏狱看大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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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子晋朝二人感激地作揖,刚转身回头,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母亲……”

    少年惊讶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回头望着满脸怒容的邱夫人。

    “哎,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邱父眼看邱母还想打第二下,急忙上前将她一把拦住。

    “他不该打么?他都做了什么好事,我不该打他么?”

    邱母说着,推开丈夫,劈头盖脸地对着邱子晋打去。

    邱子晋干脆跪在地上,既不反抗也不躲避,任由邱母责打。

    邱母长长的指甲划过邱子晋细嫩的脸颊,留下两道长长的红色血痕。

    “你现在不动了,你现在懂得装孝顺了?之前呢?你的亲生母亲被关在牢里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邱母边打边骂。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么?你毁了邱家,毁了我所有的心血,毁了你自己的前途,你这是存了什么心?你是疯了嘛?”

    邱母说着,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辛苦了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我把你养那么大又是为了什么?你翅膀硬了,不想着回报为娘,回报宗亲,居然做出如此反骨叛逆的事情,你是白眼狼么?”

    说着,狠狠地捶打起邱子晋的后背,将他的帽子都打落在地,邱子晋的发髻散开,长发瞬间披散在肩膀上,脸颊高高肿起,整个人狼狈至极。

    长亭外不远处的一棵高大树木上,层层的枝丫无风自动。

    “母亲辛苦那么多年,把儿子养大,儿子自当感激。”

    邱子晋虽然跪着,脊梁却是笔直地挺着。

    “但是毁了邱家的不是儿子,是母亲大人自己。差点毁了儿子前途的人也不是别人,是母亲大人自己。”

    他抬起头,直视着邱母难以置信的眼神,缓缓站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帽子。

    “儿子没有毁了邱家,而是救了邱家。如果不是儿子,邱家岂止是被抄家那么简单?现在至少没有人死,祖坟和祖田都得以保留。如果子孙有幸,日后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以。”

    “你,你这个‘反骨’。夫君,你听听,你听听你这个好儿子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人话么?”

    邱母拉着邱父的胳膊,火冒三丈地指着邱子晋的鼻梁厉声叱道。

    “母亲此次回乡,如果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凭着母亲的能力,相信邱家很快就能够重整旗鼓。”

    “重整旗鼓?我要的是‘重整旗鼓’么?本来我们邱家可以‘飞黄腾达’!我把所有的路子都给你,给邱家铺好了,你却如此对我!”

    “母亲大人现在还不明白嘛!”

    邱子晋抬起头,尾梢翘起的细长凤眼瞪起,“母亲不是在帮我,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您自己!”

    “什么……”

    邱母满脸的难以置信。

    “您嫁入邱家,鞭策爹爹,振兴邱家家业,逼我读书上进——这一切的种种,不是为了我,不是我了邱家,只是因为您自己——是您想要成为命妇,您想要将邱家的产业独霸一方。甚至结交京内官员,也是您想要攀龙附凤!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拿我当做你一心向上爬的借口,我没有,我也不需要!”

    如果我邱子晋想要攀附富贵,哪里需要靠什么梁太监,庆云伯。

    新乐伯府的路子不够宽么?

    其他江西籍出身的文官集团的大佬们哪个不想招自己做女婿?

    “你,你……”

    邱母用颤动着的手指指着邱子晋,被他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儿子自己的路,自己会走。我不要别人给我铺设,哪怕那个人是您。”

    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两个圈子,它年少却又坚毅的主人却未曾任它流下。

    邱子晋再一次跪了下来,对着邱父和邱母重重地行了跪拜大礼。

    “父亲,母亲,原谅孩儿。我此生要走的路,注定是‘孤臣孽子’之路。子晋的心很窄,放不下功名利禄,也放不下儿女情长。而今而后,唯有‘精忠报国’而已。”

    言毕,邱子晋抖了抖衣摆上的尘土,缓慢又坚决地站了起来。

    “好!好一个‘孤臣孽子’,好一个‘而今而后,精忠报国’。”

    邱母冷笑,“你是我生的,你以为能够瞒过我?说的冠冕堂皇,你不过是不想再接受管束了而已。金钱束缚不了你,亲情束缚不了你,你顶着‘大义’的名义,竟是想要孑然一身,从此跳脱出这尘世了!”

    邱子晋单薄的身形晃了晃,深深地看了邱母一眼,却未曾出言反驳。

    “邱子晋!”

    邱母大喊一声,举起右手手掌。

    “你若真的想要和邱家恩断义绝,就和为娘的击掌为誓。从此以后,邱家如何,与你邱子晋无关。你邱子晋如何,也与邱家无关。我和你爹就算死了,都不需要你戴孝奔丧——你敢么?你若是真的做得到如此,才算是真的‘孤臣孽子’,若做不到,就不要说得这般言之凿凿!”

    “夫人!”

    邱父闻言大惊,此举不就是将儿子彻底逼入绝境么?这般没有转圜余地,这不是彻底将儿子往外推么?

    “母亲……您居然……”

    邱子晋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决绝的邱母,放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邱母言下之意,居然是要与他彻底断绝关系了。

    “敢不敢!”

    邱母高高地扬起手掌。

    “夫人啊,不能够啊,绝对不能啊。”

    邱父急的上前去拉邱母的胳膊,被她一把推开。邱父没有办法,只能转头去劝儿子。

    “阿晋,千万不要冲…动。正所谓‘血浓于水’,这母子亲情岂是这样能够割断的?你母亲昏了头,你可千万不能昏头,不要做傻事啊。”

    大树上的树枝一阵晃动。

    “你劝他作甚,他心里若还有父母,自然不会和我击掌,若是没有,你劝也没用。”

    邱母双眼通红地呵斥道。

    “你要做‘孤臣’,我不管。你要做‘孽子’,就来和我三击掌!而今而后,你我母子恩情就此终结。你敢么?”

    “啊啊啊!”

    面对邱母的步步相逼,邱子晋抱着脑袋仰天长啸。

    层林深处,鸦雀齐齐振翅,朝着红色落日的尽头飞去。

    邱子晋咬着牙齿,缓缓地抬高了自己的右手手臂。

    邱母瞳孔猛地收缩,冷笑着也狠狠咬牙。

    从侧面看去,夕阳的影子照在这两个同样单薄又冷清的两人的身上。

    邱父头一回发现,这个从生出来就被说像自己多过像母亲的儿子,他的侧颜居然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啪!啪!啪!”

    三记清脆的击掌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田野中,母子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强硬地抿着彼此的嘴角,然后同时放下手。

    邱子晋面如金纸,失魂落魄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十七年的母子情分,居然就这样彻底断绝了么?

    “邱大人……”

    眼泪从邱母的眼角滑落,这个强硬的女人,深深地对着邱子晋长长作了一个揖。

    “犯妇邱氏,告辞。”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子,对着不远处那两个兵丁坐着的茶寮走去。

    “夫人……儿子……”

    邱父看着眼神都开始游离的儿子,又转头看着邱夫人的背影,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迈开步子朝着邱夫人的方向跑去。

    或许他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子,做生意也不是最好的,但他却是真心敬重和爱护自己的发妻。

    邱家的每个人可能都是个倔脾气,认准了一条道就一路走到黑,只是各自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

    邱子晋站在路口,看着两个兵丁护送他的父母,踏上了返乡的步伐。

    他就这么孤零零地看着。

    看到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

    看到金乌西坠。

    看到月亮爬上了树梢。

    直到冷冷的夜风吹干了他满脸的泪水,邱子晋低下头,转过身子,沉默地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从今以后,“邱子晋”就只是“邱子晋”了。

    高大的树木上,一个人影轻轻地飘落,他看着那个单薄瘦小却又坚定无比的身影,发出了心痛的叹息。

    ————————

    “‘孤臣孽子’?邱子晋居然和他的母亲三击掌,彻底断绝了关系?”

    昭德宫内,朱见深听着梅千张的叙述,眯起了琥铂色的眸子。

    梅千张低下头,沉默不语。

    “居然做到这个地步。邱探花……朕还是小瞧了他啊。”

    别人读书做官是所谓“入世”,求得是仕途经济。

    邱子晋居然通过宦途反过来“出世”,以一颗忠贞爱君之心,来抵抗家族和世俗的羁绊。

    这比起以出家来“避世”的方外之人,来的更加光明正大,让人想要指责都无从说起。

    朱见深不由得冷冷一笑。

    小郎舅说的对,读书人“坏”起来,那真不是坏的一星半点。

    从今以后,邱家和邱夫人,就再也无法操控自己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朱见深眼神一暗。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仁寿宫的那位母后皇太后。

    随着秋天的临近和梁太监今日已经被凌迟处死,对庆云伯用刑的日期也近在眉睫了。

    周太后为了营救自己的弟弟,如今已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指示朝中官员上书求情不算,还糟践圣体绝食来作为威胁。另外,光投缳自尽的把戏都已经使过了好几次。

    果然不出朱见深所料,前段时间那些痛骂周太后外戚势力的言官们,见到太后如此,又转身将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到了他和万侍长的脑袋上。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太后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有违人子的道义。

    这时候朱见深都忍不住要羡慕邱子晋了。

    他至少还能靠着为君父尽忠的名义来拜托母亲的束缚,自己身为天子,却不能不在“孝义”的大旗下,忍受着来自亲生母亲的折磨和言官的指责。

    “陛下……”

    就在此时,怀恩公公急速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看来有大事发生。

    梅千张识相地消失,将侧殿留给这主仆二人。

    “仁寿宫又出事了。”

    “这回又是什么?母后又折腾出了什么新花样?”

    朱见深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是东厂的探子从仁寿宫发现的……”

    怀恩舔了舔嘴唇,从袖子中掏出两个物件,放在了朱见深面前的几案上。

    一大一小两个偶人,都做的颇为精致。

    大的偶人穿着宫裙,小的那个还在襁褓之中。

    朱见深的瞳孔猛地紧缩,他巍颤颤地伸出手,将偶人同时翻了过来。

    写着万贞儿和皇长子生辰八字的布条赫然入眼。

    这是……巫蛊之祸?

 第79章 巫蛊之祸

    “巫蛊之祸”的滥觞发端于汉武帝时期;  时任丞相之子,太仆公孙敬声被告其与阳石公主私…通,并且在御道上埋下木偶;  以诅咒汉武帝。

    此祸造成了公孙氏被灭族;  阳石公主和卫青之子被坐诛。

    宠臣江充奉命查案,趁机诬陷太子刘据;  太子起兵反抗被镇…压,与皇后卫子夫相继自杀。

    最后虽然江充被夷三族,但是经过此乱,前后一共有超过四十万人被牵涉入案;  丢失了性命,长安血流成河,西汉从此由强转弱。

    “巫蛊之术;  又称为‘厌胜术’。自古有之;  不独西汉。”

    邱子晋掉起书袋来,那真是老母猪带胸…罩;  一套又一套。

    “最早的《周礼》里就写过‘放蛊人及教令者;  弃市’;  隋朝也发生过巫蛊事件。隋朝的独孤皇后,她的异母弟独孤迤命令家仆徐阿尼,用猫鬼施咒,入宫向独孤皇后求取财物。本来应该要被杀的;  不过隋文帝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  只是把他贬为庶人。”

    说着,邱子晋比了一个砍脑袋的姿势。

    “哎?这个国舅爷脑子有问题吧……”

    万达说着;  将西瓜子吐在桌子上;  走到水盆边净了净手。

    院子里;  紫薇花开的正是灿烂的时候,石榴树上已经结起了小果子。

    夏末时节的京师天气依然热烈,余暑犹在。

    “先不说这巫蛊之术灵不灵了。弄那么大动静,又是巫蛊,又是猫鬼,就是为了找姐姐要东西?我看他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说着,万达走到厨房门口,撩起布帘,看到正在里面挫冰的杨休羡和高会两个人,心急地问道,“好了没?我都等好久了。”

    “好了,你来吧。”

    杨休羡放下挫冰的刀子,对万达招了招手。

    “嘿,环境就是能够锻炼人。过去咱们杨大人别说下厨帮忙了,厨房都不愿意进来,是标准的‘君子远庖厨’。小邱,你看现在他都能和高会一块给我打下手了。”

    杨休羡笑着将围裙解下,抖了抖,转头系在万达的腰上。

    万达大大方方地抬起胳膊,对着邱子晋笑道,“下回我们说不定还能吃到杨大人做的菜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杨休羡说着,顺手拍了一下围裙上的皱褶。

    邱子晋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亲密的互动,又转头看了看这会子还在低头猛挫冰的高会,心想这个傻子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吧……

    这对“狗男男”在他面前可是一点都不掩饰彼此的关系了啊。

    虽说过程曲折了些,不过现在和两位算是在陛下面前都过了明路了,感情越发好了,每天都跟蜜里调油似得。

    他几次从刑部那边往北镇抚司调人办事,回回进衙门都见到这两人黏在一块,勾肩搭背的。

    偏偏锦衣卫衙门里的那群傻小子还都以为这两人只是“兄弟情深”,觉得万镇抚没有架子,体恤下属,居然都没有一个觉得不对劲的。

    邱子晋叹了口气,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做一个“无知”的人。

    万达走到了案几边看着满桌子的食材,叫了声“好”。

    昨天他就跟邱子晋说好了,今天休沐,要给大家做刨冰和冷酥酪吃,让他下了值别瞎吃东西,带着肚子来伯爵府。

    话说万达这次案子办得好,“牺牲”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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