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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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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听,却不依不饶地将头抬起来,带着一脸的泪花,凄怆地说道:“我是不会把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生下来的。你给我弄几帖药,让我把他打掉算了。”
郑四方一听,将那张脸往下一搭拉:“你说的是什么话。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
“我又没有名份,也不是你的什么人。如果我一个姑娘家挺着肚子在这条街上进进出出,那么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可不想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她微偏着脸,斜睇着眼睃视他,眼泪水像溃沙似的籁籁地往下掉。
“我马上娶你过门!这次我才不管我家那个母夜叉答不答应了。绿莼,你只要替我好好地养胎,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到时候如果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给我,我定有重赏。现在我马上回家跟他们去宣布这个消息。你等我回来。”说罢他抬起身来,又从身上摸出一叠钞币挜入她的掌心。
“你可不能骗我啊?”她揾一揾泪忙说道,心里却忧虑顿释。
郑四方含笑着把嘴一撇:“我何时骗过你。你乖乖地养着身子,到时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家门,当我郑四方的四姨太。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听到郑四方把门訇然一声关闭了。绿莼从床上爬起来,将手上的那叠钱搁在梳妆台上,凝望着镜中自己的泪容,将眼中的泪一一揩拭去。她要嫁入郑家的机会是指日可待了。
(本章完)
第79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三)
震楠噇得微醺从酒馆里趑趑趄趄地走出来。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喝得酩酊大醉地走出来。他只有借以酒精的麻醉才可以让他忘却圆圆的脸,以及他大哥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他拐进一条死寂幽黯的巷陌,摇晃着身子,步伐发软地走着。走着高兴了,便嘴里哼起《贵妃醉酒》里的一段京戏。他走得很慢,似乎看到了前方有几个零星的小黄点。幽微的一点光,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揉了一揉眼睛,然后脚步却拖着他依然往前走着。
两条黑影一左一右地围住了他。他才略感觉到他见到的那一点原来是这两个流氓嘴里叼着的烟卷。他不由自主地噤了一噤,脚步也迈不开了。
“看起来似乎是个有钱的主。”一个稍高些的男人略微曲下身对那矮他一截的男人唧咕道。
那个矮男人眯着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他。嘴角那燃了一半的烟卷的火星犹如一个小萤火虫在他的厚唇上微微颤栗。尔后,他从腰后面拔出一把匕首来,架在震楠的脖子上。那刀尖上的寒光一下子就掠在他的脸上,但是他太醉了以致于迷迷糊糊的。
“把钱拿出来!”那略高的男人吐掉口中的烟卷,露出一副狰狞的模样来。他双手一推颡一下子就把他推到墙上。
他的后脊背重重地贴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他的口中呓语不止。
“大哥,看来这人醉得不行啊。”矮个子男人顿时觉的把刀拿出来危胁他是一种多余。
“少废话。直接动手。”高个子男人伸出鸡爪一般的手去摸索他的全身。
他痒得受不了,咯咯地笑出声来。
“大哥,这人不是个傻子吧。”矮男人狐疑地睁大双眼。
“管他是傻子还是白痴。”高个子男人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金怀表。
矮男人摸了半天,只摸出几张纸币。他不免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便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还以为今天钓到一条大鱼了呢。才这么少的钱。”
震楠吃了他那一拳,痛得蹲下身去,酒意也散了不少。
那两个男人见状,也知再无油水可捞,便踢了他几脚离去。那矮个子男人走了几步,便回转身来,口中喃喃着:“他身上这套西装倒也不错。”于是便踅回来,将他身上的西装裤子剥个精光。
身着单衣单裤的他,瘫倒在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在不知不觉之中盹着了。
夜愈来愈深了,他隐隐约约地闻到来自于他脸庞周围的一阵芬香。那种黏在空气中香到起腻的香气。他将惺忪的眼皮子半开不开的,依稀见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两只清亮慧黠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你是谁?”他磕磕绊绊地说。
“原来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清脆宛转的声音间歇地飘入耳朵。
他竭力地崛起半截身子,周身的骨头酸痛不已。他已咬着唇极力地撑起,却支持不了多久,便又软下去。他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西装外套与裤子已经不见了,愈觉得几分羞惭,便搂紧自己的双肩。
她倒是不在意似的从地上扶起他:“我看你是遭贼了吧。”她下班途中经过这条黑巷子里居然看到地上有一团白影,还以为是见鬼了。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浑身只着衬衣短裤,看样子是被人洗劫了。
他举眼细细地一睄,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尽管浑身都做着老成俗气的装扮,仍掩饰不住她眉眼嘴角的那一抹稚气。
“谢谢你。”他颇费劲地站起身来,腹部中的那一拳还在隐隐作痛。
“要不要找个大夫去看看?”她问道。
“不用了。”他撑着墙,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几步,勉强能够行走。
“喂,我送你回去吧。”那姑娘踩着瘦伶伶的高跟鞋子的笃的笃地追上来。
他立住了,平静地看了看她的眼:“我没有家!”
震楠从她的口中得知她叫董醉蝶。董醉蝶将他搀扶到自己的家中。她的家座落在一排低矮的老房子里,墙壁上的石块都已经被剥落了,露出里面灰白的内核。他不得不需要曲下身子才能够进门去。屋子里的摆设也十分得简陋。一张洗得发了白的木桌子,一张小板床,一个略旧的梳妆台,再加一个木柜。连张椅子也没有,除了梳妆台前的一张板凳之外,里面应该还有一间,用粗布帘子隔着。墙壁上贴了一张梅兰芳演贵妃醉酒时的大海报。
“你就住在这个地方?”他讶异地抬起头问她。
“怎么?你还嫌弃这里?”她脱下纯黑窄腰呢大衣,将它小心地悬挂在衣架子上。震楠这才注意到在墙角的一隅还有一个长长的衣架子。
“不,不。”他急着摆手,却牵动了他的伤口,他不得不忍痛在床边坐了下来。看到自己衬衫底下露出来的一截瘦腿,便不由自主地将腿缩到床底下去。
“我这就去取药来给你搽上。”说毕,她便撩起里间的帘子,猫腰钻了进去。
(本章完)
第80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四)
醉蝶过了半晌从里屋掀了帘子走出来,除了手上多了一瓶药油之外还有一套干净的男人衣服。她一面将那那药油的木塞子拔出来,一面又将那套衣裳递给他:“穿上吧,很干净的。”
见他一脸狐疑不决的样子,她又添了一句:“这衣服是我爹的。”
他才犹疑踌蹰地接过来。
她横溜了他一眼,将他衬衣的袖子反折起来,将那药油倒在他布满乌青的手臂上,下手的力道也加大了一些,揉得他哇啦哇啦地叫痛。
“忍一下嘛。”她紧捺住嘴唇,轻声地说道,“你饿不饿?”
他一壁忍着痛,一壁呲牙咧嘴地说:“不饿……不过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她抹完了之后,将药油搁到一边,帮助他将那套衣服穿上,“举手之劳嘛。”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将那套略有点儿旧的衣裳裤子穿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他耸了一耸肩膀,感到肩膀这里略微紧仄。
她笑起来,那幽黑清澈的眼眸流烁着:“那我也只能认命了。难得大发善心,却救回来一匹狼。”
“你怎么也这么晚回家呢?”他站起身来,刚才药油揉过的伤口处有一阵麻麻的清凉的感觉。
她脊背微伛,伏在梳妆台上的那只洗脸盆前,闭拢眼睛,将一块香皂掬了点水,打出许多白沫揩了揩面颊,嘴里说着:“我是个唱戏的。”
“你是唱戏的?”他迟疑地举眼睄她。也难怪,这样的装束,风尘味十足的。他的脑膜上唿地掠过他第一次见到圆圆的时候,他错把她当作妓女。
她半侧过脸,眯着眼睛在洗脸盆的旁边摸索着。他一个箭步走过去,将她放在一旁的干毛巾挜入她的手中。
“谢谢。”她接过去,阖着眼,感激地露出个微笑,往自己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抹揩着。
霍浪霍浪的水声响起,他立在她的身畔,看着她忙碌着这一切,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触。
“我家里穷,从小我爹娘把我卖给戏院子学戏。近几年才开始登台了,不过现在只不过也是演一些小配角什么的。我师傅说等我再磨练几年,到时就可以捧我做花旦了。”她消褪了廉价的脂粉之后露出来的一张素颜,反倒是显得更加的水灵清丽了。她回头睨了一眼他,嘴角往上微兜起,那眼里的笑意就更浓烈了。她笑的样子跟圆圆很相似。
她撇过脸去,从那梳妆台上拿起一小罐面油罐子,用润白的指头蘸了一坨抹在脸上。那一阵甜气带着的馨香扑面而来。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踌躇地忖思了一会儿,便说道,“我叫叶楠。”
她素白的脸上起了绯色的红晕:“叶楠。我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个说来话长。”他昂起脸往窗外瞭望了一下,天色已渐渐地露出鱼肚白了。“我该走了,这天也亮了。”
“那我送你出去。”她眯眯地笑着说道。
“那这套衣服……”他弯腰走出门口,又回头问她。
“如果你记的就还给我,如果不记的了,那么不还我也行的。”晨暮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吟吟地笑着望着他。
“那我知道了。再见。”他朝她挥了挥手。
拜别了董醉蝶,他拖动着两条腿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刚走到门口,便见到景雯守在门口,一眼瞧见了他,便将他拉到一边,嘁嘁喳喳地说道:“二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啊?太太昨晚一夜都没有阖眼,天一亮就让我在门口守着。你去哪里了啊?”
他憎恶地瞅了她一眼,猝然地不耐烦将眉头紧紧地皱起来道:“我心情不好,出去喝酒了。”
“嗳呀,你怎么又喝酒了?被老爷跟太太知道了就不得了了啊。少爷啊,那你昨天晚上在哪里过夜啊?你这身衣服……”景雯自小看着他长大。所以一见到他整日地往外跑,便不免多叨念了几句。
“你以为你是我娘吗?”他撇下一句话就抬腿往里面走去。
“你给我站住!”他的身后猛然响起霍亭青凌厉的叫声。他不由地煞住了步子,身子也随之颤了一颤。
景雯忙上前扶着霍亭青,走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这样不争气?”霍亭青脸色铁青的。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为着震楠足足有七天没有跟震霆说过一句话。震楠这些天在外面花天酒肆意放纵,她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隐忍过去便算了。只是他愈来愈不像话,竟然还彻夜不归。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狼狈与憔悴,身上的衣服亦不是原来那一套。
(本章完)
第81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五)
他阴惨着脸,一声儿不言语。任凭霍亭青数落。
“你回去给我换身衣裳,马上给我去学校上课!”霍亭青虎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
“娘,我不会再回学样的去的!我要出去工作,我要赚钱!”她话音刚落,他便叫了起来。
“你赚什么钱!你别再给我发疯了,现在马上给我回房去。我叫人送你去学校。”
“娘,求你。”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我不要再回学校,我长大了,我要去工作,我不想被人看扁。我不想被人抢走我心爱的人!”
霍亭青听了他这话,不由地把口气软和下来:“亭楠,你还有一年的光景就可以毕业,你好好捱过这一段时间,娘答应你到时就让你做生意。”
“娘,我不想再念下去了。我每天在学堂里,根本就听不进去老师在台上说些什么。我只是想工作,想赚钱。我要抢回我应该有的一切。”他泣不成声地说道。
“亭楠,你别再说胡话了,即使我现在让你去工作,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要跟他一样,我要开舞厅!”他的声量高亢了不少。
“你说什么呢。你又没有经验,假如我让你开的话,你也没有经营的能力。亭楠,你大哥跟你不一样,他虽然没有念过多少书,但是他早早地跟你爹出来学做生意……”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他吗?”他红着眼圈耽耽地看着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做生意这一方面你是欠缺他的经验,再则你是学医的,跟管理舞厅风马牛不相及……”
“娘,如果你不让我做生意,反正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我不会再回去念书了。那么我就到外面去打工!”他的神情中丝丝缕缕地渗入浓重的忧伤。
他的目光令霍亭青感觉到颤栗。她吸了一口气说道:“要么这样吧,我让你先去你大哥身边学习一年,如果你到时候真的有经验了,也懂得管理了。我再让你去开一家分店。”
“娘,你是说真的吗?”他欣喜若狂地站起身来。
霍亭青面露苦涩地笑了一笑。
这一天震楠买了许多熟食去找董醉蝶。他走了好多路才找到她的家,立在那木板门前,笃笃地敲了两下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敲了一阵,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男人,那男人约莫三十左右,黧黑的面颊,一张嘴尤其阔,见了他先笑了一笑,露出两颗镶金的门牙。他微蹙起眉。那男人道:“你也常来?”他的脸陡然地往下一沉。
他推开那虚掩的门,见到她的床帘子放了下来,听得到她嗡嗡的啜泣声,便将手中的熟食放下来,凑近去一睄,见她秀丽的双肩在单衣里瑟瑟地摇颤着。她睃了他一眼,泪水倒涌出更多来:“你……你怎么来了?”她忙不迭地去拭她眼角的泪珠。她抬起的手臂袖子攸地往上缩,她的手腕上赫然露出几块红痕。
“你怎么受伤了?”他道。见她低垂着头,似乎不愿意见到他。
“你走吧。”她哭得更凶了,不住地咬啮着嘴唇。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惊骇不已地问道。
她的眼睛斜睨着他,牵挽不断地往下坠泪:“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师傅让我陪客人啊……他说只要我把这些有钱有地位的客人哄得乐意了,我才能当上主角啊……”
“你何苦这样做践自己!做不做上主角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喟叹着,“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我不做的话,那我怎么有钱治我爹的病呢?我爹现在还在乡下等着我拿钱回去救命呢。靠我在这戏院子里赚的这几个钱,还不够我自己活命呢。”她眼边有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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