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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翡冷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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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唯诺诺地陪着说话的是爹。柳碧瑶从来没有听过爹这么小心地说话,她已经习惯了柳保的烧火棍和巴掌,以及连珠炮似的叫骂。这让柳碧瑶意识到有个神秘的陌生人要来,慌乱中她想钻进被子里,又怕挨骂,于是捏着被角一动不动地端坐着。
 
门外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太太,您请。小女就在里面。”
 
一抹娉婷袅娜的白色身影现出,柳碧瑶捏着被角的手就松开了。来者是个年轻女子,过膝的白貂大衣,勾勒出她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身体所拥有的优美曲线。精致的面容用胭脂细细地涂过,一撮金钿束着的额发更能衬出脸庞细嫩如粉瓷。她的出现,如一股沾了仙气的亮色骤然注入灰蒙蒙的屋舍。
 
女子进了屋,牡丹刺绣的丝缎旗袍下有着细致的光泽,露出月白色的软皮鞋面。她后面跟着一个佣人娘姨。
 
柳保和阿良也进了屋,躬着身子,笑得一脸谄媚。
 
柳碧瑶能觉察到,女子看自己的眼神很专注。柳碧瑶不回避她的注视,直直地望着女子乌黑的眼珠。女子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几分高傲,几分温情,还有一丝隐隐的忧郁。初见,她就似乎在找寻着某种良善的,却是刻意的沟通。
 
屋子里静静的,倒是女子旁边的娘姨发了话,“是这个孩子?”
 
柳保上前几步,频频应话,“是的,是的。”
 
“多大了?”
 
“刚满六岁。”
 
“孩子的母亲呢?”
 
柳保把头埋得很低,像是在掩饰自己的表情,答的话圆滑而中气不足,“孩子的母亲身子不好,回乡下娘家了,没人照顾这丫头,这才托人替丫头找个好人家。”
 
柳碧瑶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冲着他爹喊道:“娘没有身子不好!”
 
尖亮的童音震住了屋里所有的人,柳保不顾体面,气急败坏地随手操了根木棍。柳碧瑶灵敏地弯身躲过,习惯性地迅速抱着头蹲在墙角,棉袄的后领口露出一小截脖子。
 
阿良赶忙拉住了柳保,又扯衣角又使眼色,柳保这才醒悟过来,手放在嘴边咳了几下掩饰方才尴尬的举动。
 
女子惊异父女俩的行为,似乎有些不适,拿着丝绢帕子的手捂在胸口,葱削般的手指上是一枚硕大的玉石戒指。
 
阿良走到娘姨旁边,堆起笑容,压低了声音打圆场,“是这样的,我这位兄弟是怕孩子挂念她娘,就编了话说我嫂子身子无恙。孩子经年累月的见不着娘,虽说是嘴巴上说着,心里总归生分,日子长了就更淡了。这不,我替侄女找了个好人家,也算是了了兄弟和嫂子的一桩心事……”
 
女子对阿良的一番话报以浅浅一笑,她转身问着娘姨,像是征询意见,“秦嫂,你看……”
 
娘姨倒是直爽,“孩子的父亲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多问。只是看这孩子皮了点儿,没个女孩的样子,也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
 
阿良的笑意更深,晃荡着右边的空袖管,“这就是缺娘管教的缘故。孩子还小,可以调教的嘛。”
 
柳保更是连声附和,“是的,是的。”
 
蹲在地上的柳碧瑶见爹的棍子没落下来,起了身想往外跑去,不料被柳保揪住了衣领,生生地往回拖了几步。柳保抓着孩子的衣领,又不敢大声责骂,只好沉着声音低斥道:“给我乖点儿!”
第4节:雏鸟弱羽(4)
这时候,秀丫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她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又像是怕挨爹的打骂,把热水搁在床边的木桌上后,无声无息地低头站在旁边。
 
柳保把柳碧瑶推到秀丫的身边,说:“把妹妹的脸洗洗!”同时又非常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女子和其娘姨说道,“孩子贪睡,早上起得晚,连脸都没来得及洗,见谅见谅。”
 
秀丫拧了把湿漉的方巾,轻柔地替柳碧瑶擦着脸。两姐妹的个子差不多,衣裳单薄的秀丫看上去更瘦小些,她替妹妹拭净了脸,又恐惧地抬头看了柳保一眼,等待着她爹的下个命令。秀丫下巴消瘦,那双大眼睛越发水灵,或许是惧意,抬眼的瞬间眼波犹似含泪流转,唇下的那点黑痣可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丫头俊!”娘姨瞅着秀丫,满心欢喜,“看模样也安静。”
 
女子也带着笑容看着秀丫。
 
阿良看出了点儿苗头,他用左肘捅了下柳保,赶紧接过话,“这是我的大侄女,对妹妹照顾得很。人乖巧又安静,一天到晚没几句话,从没惹过事,很听话。”
 
“多大了?”
 
“大不了多少,就比小丫头大了一岁半。”
 
“这倒勿要紧,太太就喜欢半大的丫头,好养。关键是性子。”娘姨这么说着,向秀丫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秀丫看到爹的眼色,乖乖地走过去。娘姨捏了捏秀丫的身板,啧了声,“就是这身子瘦了些……”
 
阿良依旧满面笑容,“乡下没什么吃的东西,长得是比城里的孩子小了些。”
 
柳保识得这话的含义,也跟着说:“大丫头长得是小了些,可从小到大没得过什么病,身子结实得很。”
 
秀丫垂着脑袋,女子月白色的鞋子对照着她家土夯的地面,莫名惹目地吸引着她。旗袍是漂亮的,貂裘更美,如果女子过来牵起她的手,秀丫就会跟着她走。
 
柳碧瑶懵懂地听着大人们之间半掩半探的对话,当女子点头示意,姐姐跟着娘姨出了房间,再出了院门,爹和阿良回头双眼发亮地盯着垒在桌上的一摞银元,她似乎懂了,姐姐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纸从此不认亲的字据,柳保画了押。阿良拍着胸脯向那女子担保,“我阿良作证,从现在起,秀丫就是太太的女儿了,跟柳家毫无关系!”这句话还让他得到了一个鼓鼓的喜封。
 
柳碧瑶跑到院门口,看着貂裘女子摇曳生姿地上了停在田边的一辆洋车。姐姐也在里面,她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隔壁家的黄狗听到生人动静,前爪搭在篱笆上,卷翘着尾巴大声地吠叫了几下。柳碧瑶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瞅着洋车吐出一股浓烈的黑烟,颠颠簸簸地消失在村口。
 
腊冬的河面沉静得能听到水波轻翻的声音。河流穿过石板街道,几座石桥连着两岸的人家,萦绕的湿气浸润着临水的石块。长灯笼垂落粉墙黛瓦,触在水面笼起的微茫烟波里,水迹重叠的红光与铺落水面的橙黄晚霞相互交融,盈盈醉人。
 
潘惠英失神地站在河边,晚风吹散了她凌乱的鬓发,呆滞的眼神衍生着某种程度的歇斯底里。粼粼水面似碎金铺洒,亮晃晃令人心绪不宁。河岸鲜有人迹,她又像在等着什么,也许是等到日头滚落到西边的竹林,被竹叶剪碎的阳光点点消散后,她就一头栽进通黑的河里,了却这暗无天日的挣扎。
 
柳碧瑶爬过后院低矮的土墙,双腿使劲一伸,就落到了院外。新衣裳已经被泥土弄得灰渍斑斑,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要去找娘。娘刚才和爹吵了一架,惊得街坊四邻都过来探头探脑地看热闹。柳碧瑶从没见过娘发这么大的火,这次倒是换了爹退缩着蹲在门口不说话。娘看上去很伤心,她有点儿担心。
 
半路上,孙寡妇家的公鸡气势汹汹地挡住了她的路,遒劲的鸡爪扎在路面,浑身羽毛乱耸,张扬着好斗的恶劣情绪。柳碧瑶站住,突然弯腰拾了块石子,用力向它扔去。石子击中了公鸡的脖颈,公鸡受了惊,半张着翅翼飞奔回窝里。
 
“谁啊这是!”斜对面的瓦房下探出了孙寡妇尖瘦的脑袋。孙寡妇很瘦,瘦得脸颊塌陷,两块颧骨高耸,她的身子同她的脸一样,筋骨分明,平得像块棺材板。孙寡妇向来喜欢看热闹,哪家有点儿小动静,不管冬寒夏暑,立马移过一张竹凳子,折着她平板的身子在门口坐下,睨观事态动向,不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哟,是碧瑶啊,你爹娘吵架了不是?”孙寡妇嗑着瓜子,似笑非笑地说了声。
 
柳碧瑶就跑得更快。
 
孙寡妇刻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娘去了河埠头,万一有啥好歹的,还得叫你爹看着她点儿啊!”
 
太阳沉得很快,天际呈现出一片近乎清澈的夜蓝色。晚风卷过水面,两只鸭子悠闲地游过,身后两道徐徐漾开的水纹。远处的水竹活泼地抖动着叶子,一片晚来风吹过,一阵哗哗声。潘惠英还站在岸边,发髻已完全散落,随风乱舞的长发惊心动魄地诠释着悲怆的气息。
第5节:雏鸟弱羽(5)
柳碧瑶忽然感到了害怕。娘曾经无数次地站在河边,神情凝重地思虑着什么,可站久了拢拢头发自会回去。这一次不一样,她近乎绝望地微偻着身子,不再在乎其他。柳碧瑶的心莫名一紧,带着哭腔喊了声,“娘!”
 
叫声被风带过,稍稍变了音。潘惠英听到小女儿的叫喊,突然回过神来,她急忙抹去脸上凝结的泪痕,盘了盘发,牵着柳碧瑶的手往回走。
 
河岸的炊烟渐渐淡去,厚重的云彩勾勒出晚霞最后的艳丽,几颗星星黯淡地升起在山际渺远的地平面。
 
隔壁家的阿婆挎了个盛满小青菜的笸箩,颠着小脚到河边去淘菜。她看到柳保家的媳妇,老妇人特有的稍显啰唆的同情心就上来了。阿婆瘪着没牙的嘴,对潘惠英说:“秀丫她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依我看,秀丫这丫头也算是找了个有钱的好人家,别人家的姑娘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 
柳碧瑶感到娘牵着自己的手一下子紧了,握得她发疼。潘惠英迅速地绕过阿婆,柳碧瑶接连小跑了几步才跟上。
 
夜幕很快就拉开了,村里很安静,只有遥远的几声犬吠冲撞着沉闷的寂静。弄口聚了几堆燃尽的元宝纸灰,夜风一起,灰末四处飘飞。
 
柳保沉浸在他烟雾缭绕的神仙世界里,烟枪口的火星忽明忽暗,犹如他此刻被麻醉的头脑,无法清晰地燃烧。内房,一豆圆润的灯火,油渍的灯芯烧得吱吱响。光影拖长了窗外摇曳不定的树枝,遮掩着动荡夜幕下的人们晦暗的心情。
 
潘惠英在灯下专心地赶着针线活,她拆开了柳碧瑶的新棉袄,把那幅画塞进衣服里子,再穿针引线,密密地缝好。柳碧瑶早已入睡,稚憨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宁和得仿佛不会被任何烦忧侵扰。
 
小女儿安宁的睡容徐徐撩拨着潘惠英纠葛的心绪,她停了手里的活儿,伸手抚摸着柳碧瑶未谙世事的面容,忍不住泪水盈盈。潘惠英把棉袄叠好放在枕边,又掖了掖被角,悄声说:“娘很快就回来。”
第6节:晴绿暖香(1)
第二章 晴绿暖香
 
柳碧瑶打开了窗子,阳光流入房里。她拥了一怀的阳光,微眯着眼靠在窗口。一只雀鸟衔了春泥,在蛛网纠结的檐下点点筑起新巢。一枝半开的桃花探出墙外,习习春风中吐绽着粉红嫩绿。青苔覆在院角的背阴处,上面缀满了新鲜的水珠。空气里到处是淡雅的花香。
 
这个温暖的春日一过,柳碧瑶就满十二岁了。
 
娘离开她已经整整六年了。
 
村子里的人各有各的猜测,说什么的都有,一说是潘惠英过不了这穷日子,跟人跑了。
 
“享受过京城宫里的好日子,哪受得了这乡下人的苦日子!而且,本来就是带着一股子臊人的狐媚味儿!”这是孙寡妇的原话,为此,柳碧瑶特地放了隔壁家的大黄狗,追得孙寡妇家的老公鸡满村子乱跑。
 
小脚的阿婆说:“我看秀丫她娘是到洋人的地头找大丫头去了。”阿婆说的“洋人的地头”是指上海的洋租界。
 
每每听到这些闲碎的言语,柳碧瑶就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过,有时候听得伤心了,她会躲在屋里暗自抹会儿泪。娘走的时候柳碧瑶还小,想不起太多有关娘的印象,依稀泛起的回忆里只有爹对娘无休止的打骂,和娘不甚言语的沉默样子。
 
一只白鹊扑扇着翅膀旋了一圈,悠然停在墙角一株断了花茎的石榴上。院门打开了,晃过一只空荡的袖管,阿良又来了。小时候,柳碧瑶在大人的关照下,叫他“阿良叔”,现在,她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潘惠英走后,柳保和阿良故技重施,替柳碧瑶找了户人家。走到半路,那人就把孩子给送回来了,“闹得实在不行了,还是算了吧!”
 
又过了段日子,阿良带来了一个抹着浓艳脂粉的中年女子。那胖女人捏着柳碧瑶的下巴瞅了好一会儿,摇着一脸的横肉说买了。柳碧瑶跟着她经过小石桥时,纵身跳进河里,胖女人的尖叫声在邻村都能听得到。
 
经过这次,柳保就没了再把柳碧瑶送人的念头。柳碧瑶渐渐地长大了,对柳保和阿良的不轨行为有了防范的心理。柳家村着实安静了一阵子。
 
阿良进了院,见柳碧瑶趴在窗口,就笑笑问道:“碧瑶,吃过了没?”
 
回应他的是猛然关窗的声响。阿良见怪不怪,径自进了柳保的房间。
 
柳碧瑶偷偷地把窗户开了条缝儿,透过缝隙,是院里明亮如镜的一角蓝天。阿良进去找爹了,她想想又有些不放心,轻手轻脚地来到爹的房门前,仔细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土墙壁裂了条缝,直接裂到墙根的老鼠洞,柳碧瑶透过缝隙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屋里的动静。家里空落落的,透过破损的屋顶注入几缕阳光,灰尘狂乱地翻卷于光柱中。柳保变卖了所有稍微值点儿钱的东西,只余下敝衣遮体,几把粗粮糊口。
 
柳保躺在浸了黑渍的木板床上,常年的烟毒使他的容貌迅速衰老,同时也更为丑陋,干瘪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手熟练地敲落烟枪里的余灰。他在同阿良商量着什么,一咧嘴,露出满口熏得变了颜色的黄牙。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烟云盘绕中的柳保只是不住地点头,阿良微微地躬着腰,表情是满意的。几句话后,他往这边瞥了一眼,柳碧瑶立马嫌恶地站起身,她本来就听得不清楚,这下就彻底失去了兴趣,转身来到院子里。
 
院里的连翘枝绽着轻薄的花瓣,在阳光下呈现近乎透明的质地。根部的瓜叶菊丝络分明,一团团湛蓝青紫的花束欢快地迎风绽放。初绿的花枝攀过泥墙,暖和的阳光下,一只瓢虫沿着墙缝悠然地匍匐前行。
 
柳碧瑶扯过一枝连翘,使劲揉弄了几下,弄了一手黏腻的花汁。她决定了,如果这次柳保和阿良再出什么鬼主意,她就直接跳到院子的老水井里,一了百了。
 
一个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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