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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翡冷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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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碧瑶扯过一枝连翘,使劲揉弄了几下,弄了一手黏腻的花汁。她决定了,如果这次柳保和阿良再出什么鬼主意,她就直接跳到院子的老水井里,一了百了。
 
一个黑影晃荡着移近,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柳碧瑶扔了手里破碎的枝条,扭过头斜眼看着阿良,等着他的话。阿良熟悉柳碧瑶的脾气,知道只能来软的。他呵呵一笑,故作亲和地打着招呼,“碧瑶,在院子里玩啊。”
 
柳碧瑶不吱声,伸手逗弄着墙缝里红衣黑点的瓢虫,瓢虫张开细透的翅膀,宛如轻盈的小精灵,飞到高处,闪过一个柔和的亮点。
 
阿良笑着说:“我这次从上海回来,给你和你爹带了点儿东西。这是专门给你带的。”
 
阿良说话的同时伸出提着东西的左手,一包用细麻纸扎裹着的糖在阳光下晃晃悠悠。柳碧瑶认得,这是她喜欢的寸金糖,小的时候吃过。她不知道阿良这次是何居心,摇摇头,没好气地说:“不要!”
 
阿良收了提着小糖包的手,还是乐呵呵的,可说的话竟有了认真的意味,“碧瑶啊,以前是阿良叔的不对,不过,我还不是因为听你爹的话才四处托人替你找人家的?现在你长大了,谁也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事。这些年,阿良叔东闯西荡地明白了不少道理,再想想以前,心里愧疚得很。这包糖算是阿良叔向你认个错,行不?”
 
这番近乎诚恳的话说得柳碧瑶心一软,她瞅了一眼阿良,嘴巴仍然很硬,“那你这次来找我爹做什么?”
 
阿良拎着纸包的细绳,把糖放在柳碧瑶的手里,叹了声,“我这次来啊主要是告诉你爹……”他打住了话。阿良神秘兮兮地凑近,光线勾勒出他尖尖的下颌,柳碧瑶厌恶地后退了一步,仍旧问道:“告诉他什么?”
 
“算了。”阿良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等你再长大些,我再告诉你。”他知道撩拨起孩子的好奇心是最直接的沟通渠道。果然,柳碧瑶追问道:“你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吗,现在就告诉我。”
 
“也好。”阿良暗自得意,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前两天去了趟上海,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
 
“见到了你娘。”
 
一只蝴蝶扇着艳丽的薄翅飞过,抖落些许细碎的金粉。阳光像一张浅金色的网,柔和地包裹住她的身子,纸包里的糖颗粒分明地硌着柳碧瑶的指尖,这让她想哭。模糊的回忆里只有娘温暖柔软的掌心,牵着她的小手穿过那条被雨水侵湿的石皮弄,一缕缕不完整的陈旧记忆,泛着黄失了真。
 
柳碧瑶微蹙了眉头,疑惑道:“……真的?”
 
阿良的眼神是真诚的,“真的,就在上海。”
 
墙根下的锦带花比往年开得晚,碧绿的叶子漾着饱满的光泽,微风丝丝吹过时便有阵阵香气扑鼻。柳碧瑶低头把玩着糖纸包,咬着唇一言不发。阿良的这个消息叫她的心微微一颤,过后具体的感觉,却也说不出什么。
 
对柳碧瑶的沉默,阿良有些讶异,但想到她当时年纪也小,可能是淡忘了,一挥手说:“你那时年纪太小,想不起来了也正常。”
 
“我记得!”柳碧瑶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无娘的孩子看,一下急了,“我当然记得。”
 
阿良笑得神秘,“这就对了。我见到你娘了,还和她聊了几句……”
 
“你胡说!”
 
“哎,你这孩子,”阿良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再说了,我骗你干什么。”
 
“那你们说什么了?”
 
“还不是说你,”阿良表示无奈,叹息了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放不下啊。”
 
“娘要是想我了,她怎么不回来?”
 
“你也不想想,你爹当年是怎么对你娘的,她怎么会想回来呢?”
 
关于爹娘当年的争执,柳碧瑶是清楚的,她仔细想想也是,如果是她,早就走了。
 
阿良见柳碧瑶不说话,了解她心里的疑惑在慢慢地释解,缓了脸色说:“你娘过得很好,上海又是个好地方,金天银地的,什么东西都有。她想留在那里是真的,想你也是真的,哪个做娘的会舍下自己的孩子?就是顾虑太多,到今日也没磨出个法子来……你不想你娘?”
第7节:晴绿暖香(2)
想,她当然想,但柳碧瑶不愿意当着阿良的面说这些,她咬了咬嘴唇,扭过头去。
 
“也是,这也不能怪你,你当时太小。”阿良又叹口气,迈开步子作离去状,边走边说,“你娘估计也是这个顾虑,怕你生分了,认不得她了……”
 
这话让柳碧瑶听得心酸不已,她喊了声,“等等!”
 
阿良转过身,挑着眉问道:“等什么?”
 
“我娘在哪里?”
 
“上海啊。”阿良拖上了腔调说着,转眼又自言自语地感慨着,“自古都是父母牵挂孩子,哪有孩子担忧父母的,唉!”说完,他又表现出抬腿要离开的样子。
 
“等等。”柳碧瑶不喜欢求阿良什么,这让她感到别扭。柳碧瑶低下头,轻微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飘忽着从齿缝间挤出,“我想去看看我娘,我也想她……”
 
阿良收了迈出去的腿,心里是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他转回身,和颜悦色地说:“好孩子,你娘也想你。你真的想去?”
 
“想。”
 
“那等阿良叔哪天去上海办事,顺便带你去。”
 
“你哪天去上海?”
 
阿良摸着下巴,眼珠朝上翻了几下似乎想了想,有些为难道:“本来要过段日子,不过,还是提早些比较好……两天后,怎么样?”
 
柳碧瑶点了点头。
 
“那就两天后见。”阿良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可别让你爹知道!”
 
日月流转,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一朝春雨贵如油,盛放的香殊兰被凝重的水珠打得半垂了花瓣,水边阴浓的竹林又长出了簇簇鲜嫩的笋尖。一只水鹭掠过河湾尽头碧蓝连天的水面,消失在被茫茫雨雾幽禁的天际。
 
柳保家的院门开了条缝,黑檐下晃动的朱红灯笼自过年后就没人打理过,残破的灯体露出几根竹篾,笼内一截未燃尽的白烛。瓦隙间滚落的水珠断断续续连成细线,滑落在候在门口的来人的薄毡帽上。
 
春寒未消尽,湿冷的水汽裹得膝盖酸麻,阿良跺了跺脚,把手缩在袖筒内,伸长脖子瞅着院里的动静。他心里有些忐忑,怀疑自己的计谋是不是被那丫头给识破了。应该不会吧……
 
屋里静静的,只有雨水打在窗棂上的沙沙响声。几股细小的水流悄悄地漫延进窗缝,顺着墙面垂直爬下。
 
柳碧瑶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行李,手脚放得极轻,怕惊扰了隔壁吞云吐雾的柳保。她把一方格子蓝布摊在桌上,拾掇着自己仅有的几件衣裳。柳碧瑶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窗外,朦胧雨帘里,阿良等在外面。阿良的话向来只能相信一半,她也犹豫过,不过就彷徨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坚定了心思。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空落的木橱里,一件东西吸引了柳碧瑶的视线。暖融融的一团红色,浅色的花纹干枯而精致。柳碧瑶取过它,掂在手里是棉絮特有的轻柔,拂过鼻尖的不是陈旧的霉味,而是丝丝干燥的陈香。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小红棉袄。
 
记忆总让人觉得温暖,柳碧瑶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把棉袄连同其他的衣物放置在方巾里,折过巾角打了几个结,裹好了包袱。
 
阿良见柳碧瑶出来,舒了口气,嘴里催着,“怎么样,可以走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河埠头拴着只篷船,面庞黝黑的艄公解缆待客。柳碧瑶心绪微澜,路过坑坑洼洼的埠头时踩进了水坑,溅了一裤腿的泥水。艄公呵呵一笑,“小姑娘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是啊,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外出,说不出留恋,但也有顾虑。柳碧瑶进了摇摇晃晃的篷舱,把包袱抱在胸前,坐在阴冷的条木凳上。雨点落在舱顶,一种蚕食的沙沙声。船舱外一弯弧形的天空,阿良戴着斗笠蹲坐在船头,和摇橹的艄公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
 
柳碧瑶支着脑袋,侧脸看舱外被雨雾迷离的风景。水路悠悠,桨声乃,几只鸬鹚衔着河鱼落在邻边的一条渔船上。船头站着一个穿得脏兮兮的孩童,冒着雨,捧着一只大瓷碗有滋有味地用手抓着饭吃。从舱里走出来一个妇人,黄面松髻,一边扯着嗓子斥责孩子,一边又往孩子的碗里添了尾煮得鲜嫩的鱼。
 
这是孩子的母亲。柳碧瑶看得羡慕不已,她越发想娘了。
 
船转了个弯,旁边的渔船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阿良的脑袋探进舱里,说:“进了苏州河,就到上海了。”
 
苏州河旧称吴淞江,因外埠人以为其直通苏州,故改名为“苏州河”。
 
雨收了脚,轻云尽头是明媚阳光。阳春的落日比以往延缓了沉沦的速度,行船的痕迹抖碎夕阳倾斜的倒影,为波光粼粼的河面敷上了一层薄媚。
 
柳碧瑶感到不适,浑身冒着冷汗。虽说是在河湾纵横的水乡长大,毕竟她甚少坐船,加上一日的水浪颠簸,更觉辛苦。她在舱内的长凳上躺了会儿,不适的感觉加剧,摸了摸额头,冰冷冰冷的。阿良还在甲板上和艄公说笑着,有些肆意的玩笑话语针芒似的刺入柳碧瑶的耳膜。
第8节:晴绿暖香(3)
船继续晃悠着,河水舔舐着水渍斑斑的船身,柳碧瑶摇摇晃晃地出了舱。
 
两岸巍峨的建筑声势浩大地袭来,击得她差点儿站不稳脚。尖顶拱花的石料建筑绵延铺陈,沉稳,冰冷,张扬着西洋式的灰调高贵,冥冥斜阳却特意为它们涂抹了一层东方式的多愁善感。
 
柳碧瑶无数次听人说起这座城市的繁华,终于在十二岁时第一次见识到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乡人,缩手缩脚地接受它第一次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无声招呼。柳碧瑶有些慌张,更多的是新奇,仿佛刚刚越过这令人不安的、想象和现实交接的边缘,她需要点儿时间来适应它。
 
眼前铺开一道黑影,船过了桥。
 
码头热闹非凡,摇着绢扇的洋媛、淑女楚楚动人地挽着儒雅绅士们的手臂,挺直了身板,抬着下巴下了高耸入天的大轮船。戴着雪白手套的绅士们把手杖夹在胳膊下,略略欠身请女士们先过路。
 
柳碧瑶觉得自己坐这条篷船靠在大轮船附近,就像一片被水浸泡的薄叶子。
 
“这些是洋人。”阿良低声对柳碧瑶说。
 
阿良是见过世面的,柳碧瑶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小小地佩服他一下。不过,她对高鼻深目的洋人们没多大兴趣,认为他们黄发绿眼的,长得实在太夸张。倒是淑女们身上的漂亮裙子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那裙上的花儿可真好看!
 
柳碧瑶没有忘记来上海的初衷,她问阿良:“我娘在哪里?”
 
阿良付了钱,又挎上包袱,伸手指着,“过了几条街就是,我带你去。”
 
柳碧瑶把包裹抱在胸前,东张西望地跟着阿良穿街过巷。街道平整如新,条条交错的细铁轨蜿蜒到了路的尽头。戴白礼帽的马车夫赶着缨络缀饰的大马,身后一架奇巧精致的大轮轿厢,或有服饰考究的淑媛半掩容颜,矜持地保持着盈盈坐姿;或有圆墨镜覆面的绅士跷着二郎腿,舒适地靠着车厢。道旁三三两两卖糖粥的摊贩,守着冒热气的铁锅盼客来。
 
几个盘着红头巾、面目黝黑的警员拖着懒散的身体,百无聊赖地巡视着匆忙来往的行人。
 
阿良说:“这些是印度人,这里是公共租界。”
 
柳碧瑶相信阿良见过广阔世面。阿良早年当过信客,专替在外面闯荡的乡下人捎物带信,见过的事、碰触过的人自然很多。某次,受托替邻村刘家待嫁的姑娘捎两匹红绸,阿良在红绸上做了手脚,剪了一小段。被发现后,刘家脾气火爆的大舅子当下挥起剁肉的大刀,砍了阿良的半截手臂。信客失了信誉就不能再当信客,靠着走南闯北的本事,阿良又偷偷摸摸地干些私活糊口。
 
路拐了弯,进了一条狭长的里弄。弄口的耍猴人敲锣打鼓地吸引看客,无奈看客寥寥,景况凄凉。一个拱身驼背的老汉担着两坛陈年花雕进了弄堂深处。柳碧瑶把包袱背到肩后,抬眼,漫天火红的灯笼挂在竿上,写着字,在晚风里摇曳不定。男人的笑容到这里转化成了慵懒和暧昧,有浓妆艳服的女子迈着轻浮而乖巧的步子,巧笑迎客。
 
浓艳的脂粉味缓缓迫近,挠得鼻子痒痒的。柳碧瑶的心里敲起了小鼓,她站住,问旁边无事人般的阿良,“这是什么地方?”
 
阿良挑了挑眉,“专门为男人准备的地方。”
 
柳碧瑶听得半懂,她不愿意再进去,满脸戒备。阿良倒急了,后悔刚才不上心的回答,神色急迫,“又不是带你到这里,只是抄近路,穿过这条里弄就到啦!”
 
“你骗人!”
 
“我怎么就骗你啦?”
 
“我娘不在这里。”
 
“你娘当然不在这花弄里,她在附近。”
 
“那你叫她出来。”
 
阿良看了眼即将沉没的日头,急得鼻尖出了汗,“哎哟,你娘见不着你就不会出来,她现在金贵得很!”
 
“你告诉我娘,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会出来的。”
 
阿良不想多说,上来就拉柳碧瑶。柳碧瑶感觉不对劲,逆反情绪冒上心头,甩开阿良的手,拔开双腿就跑,沿途撞上了耍猴人的担架,零碎的东西撒落一地。
 
“别跑,你给我站住!”阿良见马上到手的钱财飞了,气急败坏,甩着空落的袖管追上来,无奈独臂难维持平衡,跑得并不快。在乡野跑惯了的柳碧瑶溜得比兔子还快,转身没了踪影。
 
路上车水马龙,汽车电车穿梭而行,镶有细铜花纹的黄包车灵活地闪过。柳碧瑶夹着包袱跑了一会儿,见阿良没追上,想折到马路对面的一条小弄里避避。她刚迈步,斜侧面冲过来的一辆马车猛地收了缰绳,马尥了蹶子,车上的乘客已是尖叫一片。白面细眼的车夫拉着缰绳,见是个穿土布蓝衫的女孩,随口骂了句,“长点儿眼,乡巴佬!”
 
马车随即奔驰而去,柳碧瑶朝车子啐了口,转眼见阿良又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阿良是熟悉这里的街道的,也知道柳碧瑶想往哪个方向跑,三两下就又找到了她。柳碧瑶惊叫了一声,撒腿就往人群里挤。
第9节:晴绿暖香(4)
拥挤的人群赋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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