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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盲人与狗-第5章

小说: 盲人与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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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东西。人的脸上竟然有这么大一部分可以活动;实在稀奇。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吕良的?〃
〃有;有!〃老板翻着登记簿;指指点点;〃您看;这里!您找他有事?〃
那人长出一口气;似乎不能忍受眼前人的愚蠢:
〃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了他;在火车底下。〃
大厅里顿时一片倒吸冷气声。我也惊呆了:死?他死了?就是火车站的那件事?难道……
他大概瞟了一圈:
〃这个人;我们追踪很久了。他是几个月前一宗入室抢劫案的嫌疑人;携带着大批赃物。我们怀疑那些赃物就藏在他落脚的地方;这里必须全面搜查。〃
他揭出一份文件:
〃这是搜查证。〃
说话间;楼梯那边响动不断;显然是接到了消息下来看看。所有人--不管是后来的;还是原来就在大厅里的--都显得不知所措。当然我也一样;只是原因不同。
这不对劲呀。吕良不是报案人吗?怎么变成嫌疑犯了?还是……哦;我明白了;吕良的死;本身就证明了他说的毒品交易有几分可信。入室抢劫云云;不过是借口;目的是要搜查。如果在哪位住客那里发现与此有关的东西;比如针头锡纸什么的;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我深信事情就是这样。想到大家都蒙在鼓里;只有我知道内幕;不禁得意起来。转念又想:
不对。交易嘛;是双方的。一边出货;一边出钱。手里有货的那位已经落网;剩的这位是出钱的。可是钱又在银行里走……唉;恐怕这些警察会无功而返呦。而且搜查;就没人反对了吗?
〃哎;等一下。〃这不就开始了?孩子他妈--任莉莉开口道;〃他的房间看了就看了;其他人的房间也要吗?〃
〃我说的是'全面'搜查。〃
〃哦;那我们的行李是不是就……〃
他不动声色;眼睛直直望着前方:
〃罪犯非常狡猾;他可能把赃物藏在任何地方;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
〃可是……〃
他严厉地看过去;任莉莉立刻闭嘴;但不甘心地瞪回去一眼。下面再没有人说什么;搜查于是开始。
一楼是主要是公共场所;比如大厅;餐厅。还有厨房;仓库;工作人员的休息间和宿舍。按照我刚才的想法;这次搜查的焦点应该集中在客人身上;搜一楼不过是掩人耳目;所以搜得漫不经心。大家也漠不关心;只有老板一个人跑前跑后。
终于搜二楼客房了。警察们拼命往楼上跑;生怕去晚了有人趁机藏起什么违禁品;而顾客担心他们粗手粗脚;弄坏了自己的东西;也紧赶慢赶;企图抄到前头。楼梯就这样热闹开了。
我也入乡随俗地跑起来;旁边有人挤我;一看是田静。我想起还没和她打招呼。本来想〃你好〃两个字多容易说;可是真的要说时;反而卡在嗓子里;心里更是胡乱顾虑。过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竭尽全力;才挤出一声非常细微的〃哎〃。好在她听见了;冲我轻轻一点头;算是回答。就这么点小事;我居然紧张得直喘气;现在做完了;又好像经过了九死一生的考验而死里逃生。想想我这次来;也算是当侦探来了。想象中应该是面不改色地穿梭于众人之间谈笑风声;现实……唉!看来侦探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当得了的。
到了二楼;才发现我认识的这些人;原来住在非常紧凑的六间屋里。一条走廊;左边从外往里依次是我、方擎岳、任莉莉和她儿子;右边则是田静、刘湘、江源。那对老夫妇嘛;我记得登记簿上;他们名字前面的房间号;好像是〃2〃什么。这个旅馆是从二楼开始编〃1〃的;所以该是客人比较少的三楼;大概是图清静吧。
房间的排列让我想起火车上的铺位;继而想起鸟笼子;再结合这场大搜查;我耳边几乎要听到受惊的鸟猛拍翅膀的〃扑啦啦〃响了。是的;眼前的情景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先是我隔壁的方擎岳。一个警察正要拿起他桌上一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他高呼:
〃我的论文……〃
结果还是没有挡住。那警察轻率地一端;从纸中间掉出一道金光。落了地我才看清楚;是一枝钢笔;大概是顺手夹在里面;结果……
他扑过去捡;拔开笔帽;眼睛对成斗鸡状盯着笔尖。可能真的摔出好歹了;他在纸上划了划;就着急地跑去斜对门:
〃请问;您有墨水吗?借用一下成吗?我那瓶正好用完……不知道是笔坏了还是……〃
门里的江源先生显然没空搭理他:
〃哎;你们……别动我的笔记本电脑。怎么?还要打开看吗?里面可都是商业机密;泄露了出大事的。别;别;那个插销不是那么插的……〃
幸好任莉莉听见他的话;拿着墨水瓶敲敲他后背。他伸笔进去吸了两下;拿出来再试;大概是好了;他眉开眼笑。
任莉莉刚接过还回的瓶子;转身看见人家正在翻她的《编织花样108》;就嚷起来:
〃我的书签;抬脚;别踩!唉;这回页数可乱了。那个;那个;放下。我好不容易勾的;别弄脱落了线……〃
她的儿子也不甘寂寞地拿着一本习字帖;在一名警察腿边叫:
〃叔叔;这个要不要看?我写得很好……〃
而田静显然把这些〃破坏〃行径当作前车之鉴;她坚持站在楼道里;怀里像抱宠物猫一样抱着一本厚书;还轻轻抚摸。那书干净地包着皮;她一定也是爱书一族。
〃这本《康德文集》;可是我搜了好几个书市才买到的。你别动;别动;一定要看的话;我给你们翻。〃
说着作势要打开。对面的警察翻翻白眼;摆着手表示不用。
我被闹得心神不宁;觉得这些人真是大惊小怪。不过反过来想;谁没有点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东西呢?说起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东西……
我立刻跳回自己屋门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警察正从我的包里抽出日记本:
〃干什么哪?别瞎翻嘿!〃
马上抢过来;跳出门外;还是惊魂未定:想不到生在现代;也有机会看到抄家!
抄家?家?家!
完了;这下死定了!
盲人与狗(三)
我冲下楼趴上柜台:
〃借电话一用。〃
老板脸色不豫--应该的;要是有人在我地盘上这么折腾我也不会太愉快--;但还是〃嗯〃了一声;然后低头记什么;大概是〃许飞用电话一次〃?
不管他。往家里拨……按错键了?再拨……〃没有这个电话号码〃?我们家在我走以后搬了?或者我在旅途中失忆了?不可能呀。摸出电话簿对照;明明没错!那是……
嗨!看我这糊涂;出了北京应该加区号的呀。又拨;立刻通了。太好了;居然到了之后忘了通平安电话;妹妹不一定多着急呢。
〃喂;小琳;是我呀。我到了……〃
〃哦;到了呀。〃
〃你猜我在这儿碰见谁……喂;喂!居然挂了……〃
死丫头;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相比之下;人家张臣就热情多了。
〃什么?死了!〃
〃您小点声。是呀;就是我们那趟车……〃
〃那么说;他还真说对了;信里提的那个人;多半就是凶手。〃
〃谋杀?〃我的声音特别轻。
〃估计。〃
〃可是;关于那个人;信里简直和没说一样;只知道好像是这里的某个客人。〃
〃也有其他办法缩小范围。吕良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可是;凶手怎么知道他知道了呢?〃
〃我明白;这个道理我听杜……说过。〃
〃也就是说;我们要知道死者对哪些人吐露过他的想法;有可能知道的人;都要列为嫌疑。〃
〃哦。〃
〃按时间算;我还以为那个人已经走了呢;看来他没有;一定是知道暴露了;留下来等待机会杀人灭口。对;从出事到现在;有没有人退房离开旅馆?〃
〃我刚才也听见一个警察这么问老板;好像是没有。啊?那么说;凶手……还在……〃
〃别说了。咱们就到这里;有事听'X君'的。他要是还说不出话;就让他写条。〃
〃您以为他不亲自打电话是因为失声?不是;他……好像病得不太乐观;住院中……〃
〃太好了!〃
〃好?〃住院了还好?
〃这样就不用和凶手近距离相处了……唉;我这还白操心了。你也注意安全啊;凡事小心点!〃
我放下电话;回头看看;大厅里几乎不剩什么人;搜人的被搜的;大家都跑到楼上去了;只有刘湘还坐原来的位置;好像正默默地想些什么;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我过去坐在旁边:
〃还是你沉稳;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也不是;我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让他们搜去。〃
为了配合这句话似的;一个警察下楼来说:
〃这是谁东西这么少呀?除了衣物之类的必须品;就一台随身听……〃
她微笑起来:
〃谁说只有随身听?还有磁带和电池呢。〃
〃那还不是一套的?你故意捣乱是不是?我们这儿可是执行公务……〃
我站起来说:
〃你们不是要搜死者留的东西吗?可是;我们是坐出事的那趟火车来的;那个人死的时候;我们还没到这儿呢;本来就不应该挨搜;你说是不是?〃
〃你!〃
领头的那个过来制止。听他下属对他的称呼;这人应该姓〃何〃。
〃你是北京来的?〃
〃对。〃
何警官的眼睛忽然放光:
〃你姓?〃
〃姓许。怎么了?〃
他居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许?不姓别的?〃
这人什么毛病?
我一甩头;打开他的手:
〃废话!姓有随便乱改的吗?〃
他没有发怒;只是撇嘴笑笑;回复到无表情状态。
楼梯又有响动。我认识的住客们陆陆续续从上面从下来;一个个心力交瘁得好像劫后余生。
然后再一通乱响。那个高大的老头;一手攥着拐杖;另一手搂着个罐子;〃噔噔噔〃跑下来。后面追着个警察:〃我就看一眼;您跑什么呀?慢着点……〃
要说这老人家当真老当益壮;别看警察年轻;在速度上依然不是对手。要不是他跑过柜台时;拐棍的弯钩挂在那个架子上;这么耽搁了一下;人家还真追不上。
那警察表示无恶意地伸着双手;无奈道:
〃我不动;就是想看看……〃
齐老头瞪着他;把罐子护在身后。
除了警察;其他一些人也盯着那神秘的罐子;我不能免俗地在猜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一定贵重得不得了;要不然值得这样?或者罐子本身是古董?可是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瓷制品。不过我也不懂文物……
在警察的再三劝说下;老头才老大不愿意地揭开盖子。这实在太具悬念;不少人围上去看;只见里面是半缸清水;其中浸泡着一口晶莹剔透的假牙……
大家恍然后散开;都一副不屑的样子。老头不服气:
〃吃饭的家伙……比什么不重要?〃
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
〃警察同志……〃
虽然老头大声地〃嗨〃想制止;但终于没有拦住:
〃能不能顺便帮我个忙呀?是这么个事;我昨天眼镜盒找不见了;里面不光有眼镜;眼镜布;还有两个金戒指;用红线缠的……〃
老头插嘴:〃让你别藏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你非不听!〃
老太太白他一眼:
〃要说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那是闺女给买的……〃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我来的时候;老两口吵嘴的原因。
〃怕是有人捡了;不知道是我的;不知道往哪儿还。所以想借今天这个事儿……〃
何警官冷笑说:
〃所以想让我们帮你搜查;看是谁偷了?〃
挑明一说;老太太不好意思了:
〃不是;估计就是忘了……〃
正说着;江汨插到跟前;从兜里掏出个紫色的盒子:
〃奶奶;这是您的吗?〃
老太太赶紧打开;在里面翻弄一阵;可能是不少什么;盖上揣起来;笑着说:
〃你在哪儿捡的呀?〃
〃在那边的沙发上。〃
〃哦;我真糊涂;一定是什么时候在厅里看电视;看完了;倒忘了拿回去。谢谢你啊。〃
〃不用呀。我早捡着了;要知道是您的;我早就还回去了。〃
他的大眼睛清澈明亮;让我开始幻视。在我眼中;他穿着洁白的长袍;身后背着翅膀;头上顶着光圈。
〃真懂事。〃
她摸着孩子的头;对教导有方的母亲点头致意。
何警官看此事告已一段落;发话说:
〃还有一件事。这旅馆里;现在都有哪些人呀?〃
说的同时;斜睨着旁边的一个警察。后者急忙诚惶诚恐地念起登记簿:
〃江源;任莉莉;江汨;方擎岳;齐近礼;李敏贞;田静;刘湘;许飞。〃
〃我能对上号;搜查过一次就都认识了。〃他冷笑;〃吕良的死亡时候是今天早晨10:20分;请问各位;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
任莉莉叫道:
〃什么意思?拿我们当凶手呀?〃
〃我们只是想知道谁在现场附近;也许还目击到什么;能提供点宝贵资料。〃
他说完转身看着我;期待我说些什么。
〃是;我肯定在;不过是在火车上。〃
〃那另一个呢?〃
刘湘回答:
〃我当然也一样。当时应该到站了;可就是不开门。下去后才知道出事了;和我一块来的表姐还想过去看热闹;被我拦住;就直接来这儿了。〃
何警官的眼睛刚从刘湘身上转开;任莉莉就说:
〃你别看我啊;我可不在。我当时正在去那里的路上;到的时候事已经出了。〃
〃你为什么去哪里?〃
〃是这么回事。火车站不是有好多卖小纪念品的吗?都是这个城市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前些天我们来这儿;下火车的时候;这孩子就看见了;就吵着要买。今天实在拗不过他;让他爸爸带他去了。过了一会儿;我看太阳是越来越毒;这孩子身体不好;我怕他晒着;再中暑;反正也不远;就拿了把伞送去。在那儿找着他们俩;我们一家子一块回来了。〃
〃我会和你丈夫确认的。〃何警官四处看看;遍寻不着江先生;〃他呢?〃
酸溜溜的声音:
〃他呀;在上边检查他的电脑呢。〃
何警官一使眼色;一个警察领命上楼去了。
〃这样也要说呀?〃田静轻轻地点下头;像在请求开口的机会;〃那我当时也在呢。昨天我给一个同学打电话;她说她要趁这个长假旅游;可是从她住的城市到目的地没有直达的火车;必须在这里中转。一听说我正好在这儿;就说过来和我一块呆半天。她今天早上到;就是10:20的那班;我去车站接她。车没来呢;我走来走去也无聊;就到处看;看见一根柱子下坐着个要饭的瞎子;在拉胡琴。然后我就看见……〃
她咳了一声:
〃看见一个孩子;他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大概是石子;往人家装钱的碗里扔。大概是打出响了;那个瞎子就伸手去摸;好像是没摸到什么。然后那孩子又扔;瞎子又摸。这么反复了好多次。这时候火车来了;可是我没理;就是看着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说两句。那瞎子终于忍无可忍;抄起旁边的木棍;'呼'地砸下来;眼看就要打到孩子的头了;我就'不要'……〃
大概是回忆得太清晰了;情景再现;声音直冲云霄;大家统统闭起眼捂耳朵;我甚至觉得天花板在往下掉土。
〃我就叫起来。幸好孩子躲开了;没怎么样;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后面有人'啊……'。我还想怎么会有人跟着我叫呢。回头一看;火车将停没停;人们正在往车头附近聚集;后来就骚动起来;嚷嚷着撞死人了。〃
〃是吗?你当时离出事地点有多远?〃
〃不是很近。〃
〃而你居然可以听到那里的尖叫声?〃
她失笑说:
〃火车站也就是杂乱一些;现在的火车也不是很吵;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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