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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剑谍-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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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赶紧去救小姐!”
  林熠毫不理会,啸声更加悲怆雄浑,莫愁海的波涛再次涌动,砰砰炸裂彷似在哀号呜咽,匍匐在脚下战栗瑟缩。
  祝雪鱼又惊又怒,夹杂着一缕恐惧,探手抓向林熠低喝道:“敢不理我?”
  林熠啸音不止,轻描淡写挥手一拂,身前陡然腾起一柱狂飙,隐约带着丝丝金芒,将祝雪鱼的元神轰退十数丈。
  祝雪鱼闷哼颤动,盘龙杖几乎脱手。她强压心头惊骇,厉声道:“臭小子,你发什么疯?”
  啸声戛然而歇,林熠木无表情地扫过她,冷冷道:“走!”身形一沉,朝着下方急闪。
  祝雪鱼愣了半晌,回味起林熠脸上那种异常可怕又稍感熟悉的冷酷感觉,喃喃道:“这面具,到底是给予他力量,还是开启了他的本性?”无由的,她不寒而栗。
  在苍茫莫愁海中,戴上孔雀明王面具的林熠,就像一个疯魔的捕食者,扫荡过每一片经过的海域,把所能见到的极冥魔罡全数吸纳贮藏。
  跟在他身后,祝雪鱼恍然感到自己如同在追随着一个魔王的脚步,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进。
  冥海在惊抖中不住后退,水波的颜色忽地变浅,又迅速转绿,又由浓绿化为微微波动着的浅碧色。
  顶上,莫愁海的黑夜已在远方,脚下展开的将是十里九幽。
  海波骤然稀薄,如同若有若无的空气,伸出手去几乎感触不到它们的存在;淡淡的绿,由上至下地徐徐泻落,如同在沉淀沧桑。
  林熠的身形在近乎难以察觉中逐渐放慢。
  祝雪鱼跟在他的后头,起初尚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觉,但她渐渐发现,自己好似置身在一个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泥沼里,周身波动的水光,便如粘稠的胶体吸附着她的元神,迟滞她的速度;每向下一尺,都会比刚才付出更多一倍的艰辛与真气耗损。
  慢慢地,这股浓稠的胶体凝固成冰一样的东西,恍惚里,耳边响起一脚脚踩下去时“咔嚓咔嚓”清脆的碎裂响声,但低下头,又不禁以为这仅仅只是幻觉,下方的九幽海平和清澈,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觉,萦绕全身。
  下降的速度进一步放缓,他们便像在过腰的积雪里费力地跋涉,一脚下去就满是坚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堪堪通过约莫里许长的海域。
  接下来将近半程的路愈发难行,像一面透明的铜墙铁壁牢牢横亘。
  迷茫一望中,祝雪鱼看到正前方并不遥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座云蒸霞蔚、流光异彩的天境花园。
  泉水清流楼宇相映,一簇簇奇花异草竞相争艳怒放,碧绿的草坪上,一羽羽雪白无瑕的仙禽悠闲漫步,时不时舒展起一对亮丽的羽翼引吭脆鸣,如仙子般翩翩起舞,像是在召唤她立刻走过去加入其间。
  她的眼波不觉充盈渴望与憧憬,浑然忘却自己此行的使命,也忘了这究竟是在哪里,机械地飘身飞向前方,一心一意只想走进那座曼妙的花园。
  她的身影不知不觉也模仿起仙鸟的舞蹈,尽管姿势笨拙僵硬近乎滑稽,可她却神情专注乐在其中。
  突然斜下方生出一股雄厚的罡风,掠过祝雪鱼身侧,轰然击中前方的景物。
  彷佛碎了的琉璃,奇花异草、仙鸟楼宇片片破裂,消融在清澈的九幽海里。
  祝雪鱼怔了怔,低下头看见林熠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她的心底无端升起一缕失落与烦躁,恼怒道:“你闹够了没,搞什么乱?”
  林熠面无表情地低哼道:“那是九幽海中的海市蜃楼,如果你刚才再朝前走出三丈,千生万世便化作此间冤魂,永远也休想得以超生。”
  祝雪鱼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恍若有一身冷汗惊出。
  而林熠早已俯下头,在微微蹙眉打量着什么,不等祝雪鱼提问,忽然提起左掌骈指如刀往下劈落。
  一道黑芒闪烁着金光从他的掌心迸出,直如气贯长虹的一斧,生生切入底下的碧海。
  水波砰然轰鸣,朝两旁避让,裂泛起滚滚的晶莹水沫。
  两人的身形随之迅速下沉数尺,又被凝滞住。
  “这实在是我所见过的最笨的方法,”沉默许久的青丘姥姥徐徐说道:“但也可能是目前惟一有效的法子。只是,你能一路破开剩余的五里海域么?”
  林熠没有开口,他继续劈落的右掌就是最好的回答。
  两股掌风交替击出,身形也不断在一停一顿间下沉,没过多久,祝雪鱼察觉到了他的气喘,掌风交替的节奏也在缓缓放慢,他的头顶依稀蒸腾起一缕缕淡淡的金色光雾。
  “我来!”
  祝雪鱼抢身到林熠身旁,挥杖运足十成功力下击,盘龙杖“轰”地高高弹起,如同砸在一块无法穿透的铁板上,双手一阵麻木难当,两人的身子随即下沉尺许,便再次不得不停顿。
  祝雪鱼暗暗咋舌,既惊异于碧波海的诡异,更震撼于林熠一掌击破七尺的威猛。
  “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了,”青丘姥姥轻道:“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
  沉寂中,林熠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该说,我们还拥有足足一个半时辰,甚至更多。”
  青丘姥姥默然片刻终究说道:“问题是她还能够等多久,也许这刻已到奈何桥。”
  周围的水温猝然降至冰点,腾卷起浓烈的杀气,林熠的眼眸闪了闪,朝着深邃的海底俯瞰去,用平静而又令人颤抖的声音道:“大不了我就连同鬼城的城墙也一起劈开。总之,阻挡我的,我教它灭亡;伤害她的,我让它死绝。奈何桥,又算得了什么?”
  奈何桥到底算得了什么?无论林熠心中如何定义,但它在世人眼中,便是隔离阴阳两世的最后一道界限。
  通过它,生命便开始进入下个轮回。
  容若蝶身前是一条冗长曲折的队列,远远可以看见最前端的桥头支着一口大锅。
  锅底没有火,可锅中冒出了热腾腾的蒸气,里面盛满一种奇异的液体,咕嘟咕嘟地冒泡翻腾。
  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婆婆站在锅前,手里拿着个长长的勺子,正不停地将锅里的热汤舀起,装满长桌上的空碗。
  锅勺起落,每一次都那么均匀稳当,不多不少正好一碗,绝不会有半滴溅出。
  而不论她装满多少个空碗,锅里的热汤总不见减少,永远都是那个高度。
  有一排鬼卒叉腰立在长桌后,不断拿起盛满热汤的碗递向走过的魂魄。他们的命令简短而有力,永远也只有一个字:“喝!”
  于是捧起碗的鬼灵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尽,似乎完全不在乎碗里的汤是否滚烫。
  然后,原本呆滞的眼珠又重新可以转动眨眼,随手将喝空的碗丢入桥下汩汩淌过的冥水,似乎把曾有过的一切也一起丢弃,身影徐徐地隐没在笼罩桥头飘荡的迷雾深处。
  容若蝶一步步随着鬼灵群向前挪。
  没人说话,所有的脸千篇一律的木然,如同即将参加洗礼仪式的信徒,充满肃穆与虔诚。
  突然感觉到一种触摸不透的恐慌,却不晓得危险来自何方,又为何惊惶?容若蝶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鬼灵,隐隐奇怪自己到底在作什么?
  “喝!”鬼重复同样的命令,鬼灵老太不假思索也无从思索,捧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容若蝶的手也捧起碗送到唇边,在接触碗边的一瞬,她的眼里遽然充满挣扎与惘然,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喝!”鬼卒第二次命令道,站在奈何桥边,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这一个字已经够用。
  容若蝶闭上眼睛,满面痛楚与不舍,舌尖触到滚热的汤,分明有一种苦涩的滋味。
  第三章奈何桥
  “放弃罢,就算你能通过,时间也不够用了。”青丘姥姥这么说道。
  三个时辰了,林熠却还深陷在九幽海中苦苦跋涉。
  最后不到三里的路,祝雪鱼已筋疲力尽,拖着盘龙杖,血红的眼里流露出绝望。
  但对林熠而言,似乎时间的流逝对自己毫无意义,不论是过了三个时辰又或是三十个时辰,他都无所谓。
  他只关心一件事,找到她。
  所以他仅仅是向青丘姥姥漠然地问了一句话,道:“我还活着吗?”
  青丘姥姥一怔,再一次猜测不透他的真意。
  自从林熠戴上孔雀冥王面具后,整个灵台完全封闭,即使是她与他合身一处,亦难以再像往常那样勘破丝毫。沉默了一会儿,她勉强回答道:“你还活着。”
  林熠悠然笑了起来。
  青丘姥姥突然明白了他问题的重点是什么。
  既然活着,就还有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
  想到他早先说过的那些话,青丘姥姥彻底无语。
  这小子莫非是彻底入魔?
  竟真的想要踏碎冥海,直捣地府,无视冥帝魔将,只为救回一个容若蝶?
  “你随时可以走,”林熠又说道:“我知道你的灵魄闪遁可以脱离冥海,重返人世。”
  听到这句话,青丘姥姥悄然地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替你垫背的。”
  林熠默然颔首,右手高举,光华暴涨中亮出破日大光明弓。
  青丘姥姥顿时感到他的元神里有无边魔意在沸腾呼啸,醇厚雄浑的真元烈烈燃烧流转,宛若长河大浪,汹涌注入手中那一把黝黑色的弓身中。
  祝雪鱼断断续续地问道:“林熠,你要做什么?”
  林熠冷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叫九幽海让路!”
  “叮─”弓弦镝鸣,殷红光华从两端泻落融会在中心一点,他的左手缓慢有力地扣住弓弦,掌心里簇涌出一枚小小的黑色光丸,倏忽壮大,急速地旋转,渐渐扩充成拳头大小的光球,“呼”地一声,向前激射出一束黑光,稳稳架在弓身。
  魔意涌动至极点,一蓬蓬浓烈的黑色雾光,夹杂着游离的金丝,从他的元神内释放扩散,掩盖住祝雪鱼的视线。
  她几乎已看不到林熠的身影,惟有那一双沉默幽邃的眼眸里,有着说不尽的倦与冷。
  弓身上的真言亮了,一波波地流动着黑色的光晕─“大道无情,我命在我不在天!”
  是对上天宣战的誓言,也是对自我心灵的剖析!
  四周海水一层层朝外传递着跌宕的惊竦,激卷起狂舞的碧色水柱,将他紧紧围绕在中心。
  这是九幽海的中心,冥界的中心,天地的中心!
  弓弦拉动,暗黑色的光箭徐徐延长,箭头的寒光熠熠闪耀,锋芒毕露。林熠将弓身慢慢下压,那簇犀利的箭头一点一点,瞄向脚下翻涌的海。
  青丘姥姥骇然发现,此刻的林熠竟然丝毫不需要自己用青魄灵韵襄助,所有的动作都是由他独立完成。
  箭光也不再如同血奕天那时的殷红,手心里幻化出的是一支九尺六分的巨型黑色箭羽!
  破天诀─破天之诀,破天之箭!
  一箭穿空,劈裂九幽海,劈开一条通向冥府的路!
  小金小青眼巴巴地望着,当箭头从它们身前缓缓滑过,分明有一道肃杀万物的恐怖气势破入体内,冰冻住所有的一切,令它们升出强烈的敬服之感,却无法动弹一下。
  而光箭犹在弓弦,犹在十五丈外!
  弓至满盈,心空如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九幽海中傲然持弓的这个人,已不再是林熠,甚至不再是凡人,而是一尊魔神。
  一尊不可一世、睥睨苍生的冥府魔神。
  弓弦脆响,光羽犹如蛟龙入渊,披靡碧海,誓不回头地射入脚下滔滔浊浪里。
  没有天摇地动的震颤,没有震耳欲聋的轰响,一抹黑芒譬如刺入冥海的神枪,用它的速度丈量着海水的深度。
  所有的力量凝聚不散,紧紧灌注在箭羽中,九幽海并未如千仞神木那般爆裂塌陷;然而这样的情形更加可怕,因为力量不分散,冲击力亦就更胜百倍。
  海水迅速中分,恭敬地匍匐退缩,呈现出一条不断翻滚伸展的坦途,最前端那点漆黑色的光傲然夺目。
  林熠松开弓弦,四周的黑雾逐步消退,露出他的元神,面色黯淡憔悴,破日大光明弓彻底抽干了他的真元。
  但他们已经可以沿着开辟的通道,没有半分阻滞地下沉,惟一的悬念只是那支光羽能射多远?
  脚下的海一层层被抛到上方,碧色的水逐步变得浑浊,透着一种土黄的颜色。光羽的箭头似受到浊水的腐蚀,迅速钝去继而一寸寸向后消融。
  当周围的水色完全成为土黄时,光羽亦彻底消失。随之而去的,是那种无法抬步的凝固感觉,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最后一层,幻空海。
  林熠停步举目四望,视线却穿不透浑浊的波涛。他难以抑制地低低喘息着,将破日大光明弓收起。
  此时祝雪鱼才恍然若醒,道:“再往下就能到达酆都城了,但愿不会再遇上麻烦。”
  林熠不答,一面默默聚集周围的魔气补充真元,一面朝下方沉落,不出一炷香后,他骤然驻足低哼道:“不对!”
  祝雪鱼愣了下,困惑道:“怎么了?”
  林熠道:“幻空海海深仅百丈,弹指可过;但走了炷香工夫,居然仍旧看不到尽头,当中显然出了差错。”
  他明明是在回答祝雪鱼的问题,可又像是在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祝雪鱼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林熠唇角上翘不动声色地一笑道:“引路的来了。”
  通海宫后殿,唐守隅的面色一点点地发白,头顶冒出浓浓水雾,他不得不有意识地压低重心,才勉力稳住身躯不向后倒下。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声响。释青衍、云洗尘、仇厉和周幽风并排盘坐在入口前,正面对着紧闭的窗户。
  窗外的高空,红日朝着中天不断迈进。
  叶幽雨已去迎接前来雍野的正道八派高手,估算着时间也应该很快就要回返;而容若蝶也被转移到了后殿厢房,由筝姐守护。门外,是林熠带来的八名兽营武士。
  铁牌静谧地悬浮在光雾里,没有一丝反应,丝丝鲜血源源不绝从匕首顶端注入。
  周幽风目不转睛盯着唐守隅的面庞,忧色越来越浓,眉头也紧紧堆蹙到一处。
  一滴汗珠顺着唐守隅下颌,轻轻落到地面,在这格外静寂的殿里,声响竟是如此的清晰,更如同敲击在周幽风心头的一面鼓。
  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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