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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拒绝私了-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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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昆摇了摇头:“不。他送一凡回来,我才看见过。”
  “啊——”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啊”,“另外那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据说是你爱人的同事的弟弟吔,和你爱人也很熟吔。”
  阳昆听出点什么来了,狐疑地看着贾玉珠,问道:“贾书记,你是说——”
  “他们三个都是熟人。也许,至少你爱人和那两个男人都熟吔。”贾玉珠没有光泽的脸上挤出一丝神秘的笑,眼角的鱼尾纹拉得很长,“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吔。”
  阳昆低下头,沉思着,隔了一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贾玉珠说:“不会,不可能。和那个记者不可能熟。和同事的弟弟可能认识……”
  “人家说,你爱人和那记者早就熟了,还经常打电话吔。”她见阳昆勾着头默默无语,继续说,“我们平心静气的想,如果他们不熟吔,那记者这么夜深了在那里干啥子?”
  “人家是路过这里,听见我爱人喊才赶过来抓坏人的。”
  “你看见的?”
  “一凡告诉我的。”
  “哈哈——”贾玉珠干笑道,“阳老师呀,怎么你们这些大学老师都这样迂吔?亏你还是年轻人。”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点了点,“这里少了一根弦。有些事情要换一个角度思考吔。”
  阳昆望着她,眼睛里明显写着“不明白”三个字。
  “也许是她和那记者在那树林里约会吔,被她同事的弟弟撞着了。他俩来个恶人先告状吔?你想,她为什么不让你去接她?人家有摩托车送,多风光吔!”贾玉珠说完,嘴唇闭成了一条线,下巴的肥肉在轻微地动,那丹凤眼却灼灼地烧着他,“你是大知识分子,聪明人吔。骑车经过那里,天下哪有那么遇巧的事吔?”
  阳昆好像理出了头绪,那“吔”也不刺耳了,两眼直视着贾玉珠:“你乱说!那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有人证物证。”
  “这还不容易呀?文化大革命说刘少奇是叛徒、内奸、工贼,是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透了顶的大坏蛋吔,拿出了多少人证物证?文化大革命后,为了给他平了反,又拿出很多人证物证,说明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伟大的几乎没有缺点或错误的马克思主义者吔。这事你能说得清?阳老师,如果我要说你今天骚扰我吔,找点人证物证还不容易?”
  “可以化验,作DNA检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贾玉珠一时语塞,抓了一句话打过来:“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人造卫星都可以到月亮了。你那些,小儿科吔!”
  阳昆全身颤了一下:“照你这样说来……”
  贾玉珠打断了他的话:“阳老师,我什么也没有说吔。我作为总支书记,在给你分析问题呀,让你更清醒,更全面了解,不要太迂腐,遭算计吔。”说完,头朝后一仰,看着天花板说,“我们是为你着想吔!”然后,又恢复常态,像大姐姐般看着阳昆。
  “我——”阳昆像渴望救星似地望着笑盈盈的贾书记。
  “咱们都是知识分子,输钱输米输得起,惟有面子输不起吔。金银钱米输了,可以挣回来。那面子输了,到那里去挣呀?阳老师,你说是不是吔?”待阳昆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她接着说,“如果还爱这个家,还爱这个漂亮的女人吔,我要是你呀,就尽量低调处理算了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平平安安,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学问吔。这事不出都出了吔。你就要晋升副教授了,还折腾这些干啥子吔?”那双唇又成了一条缝,除了那发亮的丹凤眼外,整个一方矩形的没有光泽的白肉照着阳昆。
  阳昆想起李一凡那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身子被他人……心跳又加快了。不过,贾书记说的也在理。宁肯打落门牙往肚内吞,也比闹得满城风雨强呀。他阳昆还要在这个城市,这所大学讨生活、过日子呀!他拿过纸杯握着,说:“贾书记,那事据说已经报到区公安局,案卷送检察院了……”
  “这有啥子吔?只要你和你爱人想通了,早几天迟几天无所谓吔。就是到了法院,也有撤诉的。红山县有个案子,已经开庭了吔。原告想通了,当庭撤诉,法院也支持吔。结果双方成了好朋友了吔。”
  “只是这事……”
  “当成是人生有此劫难吔。古人就说过,一个人,三灾三难不到老吔。你还年轻,朝前看。撤诉后问到那家伙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吔。他如果不拿,我以组织的名义去帮你讨吔。哈哈哈!”贾玉珠发出爽朗的笑声,那矩形脸上的肉抖动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咧得老开,可是明亮的丹凤眼又眯成了一条逢,“到时,钱到手了,副教授又当了,你可要请客吔。”
  阳昆思绪乱如麻地从贾玉珠办公室出来,到了那个茶馆,要了一杯龙井,慢慢地品着,回味着贾书记的一席话。思来想去,惟有贾书记那办法方是上策。那记者也许是偶然碰到……平常也没有看出李一凡有什么反常的思想和举动,对这个家也是巴心巴肠的。但是,这花花世界的大都市毕竟不同于当年的学校了……李一凡也许不是当年的那个李一凡了。人心隔肚皮呀!怎么到了这一步哟?都是市场经济带来的负效应。唉!他叫服务小姐送来一碟油酥花生米,一份番茄炒鸡蛋,二两老白干,就像孔乙己那样有滋有味地吃喝起来。嚼着香脆的花生米,喝着酒,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创造孔乙己兄的老先生的《自嘲》,何不拉来古为今用?于是,左手端起酒杯抿了抿,右手指敲着桌子无声地念道:“想升教授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师生嘲,附首甘作乌龟头。躲进酒馆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念完一想,不对。这事与想升教授无关,也与学校无关。学校待自己不薄。自己讨了个漂亮老婆,以为交了华盖运,成天乐得屁颠屁颠的。还是老夫子的原话好。此事岂止师生?知道了的人们都会嘲笑。也许,李一凡单位,还有那个该死的社会上流行的顺口溜中的“防火放盗防记者”的记者!把“师生”这两个字还原成“千夫”。“作”没有“为”好,为的内涵要深刻些。“酒馆”也不好,太实。难道就在这里呆下去?小楼是泛指,家里是“小楼”,教研室也是“小楼”。这样,他略作改动,一首名诗就成了他的自嘲,活灵活现地刻画出了他现时的心态情状……
  两面夹击
  办公室内出现死一般的寂静,两个人的呼吸相互都能听见。
  突然,坐在刘枚右前方的桌上的那部乳白色的电话机炸啦啦地叫了起来。沉默的二人同时抬起头盯着它。刘枚等它又叫了几声,才抓起电话耳机,听筒里传来丁发达的声音:“小刘嘛,我是丁书记……”
  “啊,你好。你有什么吩咐,丁书记?”
  “你这个小家伙,难道非要有吩咐才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这种大领导,没有吩咐怎么会想到——”说到此,刘枚猛地觉得不对,但要改动或者收回都不可能了,不禁伸了一下舌头,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们呀。”
  “谁说没想到?我可是天天想呀。小美人!”
  刘枚脸上飞起了两抹淡淡的红云。这真是自讨没趣,送去一句让他占便宜的话。在丁书记面前,她刘枚说话可是慎之又慎呀。她知道一些丁发达的桃色事情,一些男女私下都说他是“花书记”,有的说得更直截了当:“公猪。”甚至有的经理出于嫉妒,还吊起嘴巴乱嚼,说她和丁发达有染。要不,她不会得到这块蛋糕。她可是随时警惕。只要是有丁发达在,她就尽量做到不卑不亢,尽量使用她和一些姐妹们在一起议论到男女之间的事情时大家总结出来的逃避花花男人的经验:和你得罪不起的又想打你的主意的男人在一起时,“话要说得甜,身子要离得远,眼睛千万不要乱丢媚眼”。
  有一次,在公司小会客室里,她和丁发达在一起,他握住她的手不放,而且两个眼睛像滚珠般轱辘辘地就在她脸上转,喷出一股酸腐气的嘴就要啄到她脸上:小枚枚,你真漂亮,我好……刘枚赶紧伸出左手挡住他的大嘴,使劲挣脱了。丁发达见她已是这样,知道这是和他上床的所有女人都不同的女人(那些女人,要么半推半就,要么早就缠上来,像莱温斯基那样给你拉开裤子的拉练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拿起旁边的茶杯喝水。这时,办公室主任赵平上楼来,说妇联关主任有急事找丁书记,这才给刘枚解了围。
  从那以后,尽管他不时拿话挑逗她,但再也没有那种过分的举动了。但稍不注意,他的色兮兮的话语就过来了。刘枚想起了赵平送过去的报告,来了个正面出击:“丁书记,我们公司送给你的报告,你看到没有?”这报告是赵平当面交给他的,刘枚这是明知故问。
  “你们送来的报告我看了,但有几个问题还应仔细研究……从长远看,这种统配不会多久的。市场经济嘛。何况加入WTO了。”丁书记打住话头,好像在听另外的人说话,只听见他的压低了的声音“好,好”。那个人又说了几句什么,又是丁书记的细微的声音,“好……把检查的简报和那登出的文章一起……这篇如何贯彻落实批示的文章……我做了改动……来富,不能像你那样就事伦事,要站高……边被动为主动……把坏事变成好事……然后一并送给许老头儿……”听筒的声音恢复到正常了,“对不起,小刘儿,刚才有件急事。那报告,看过了。哦、只是、只是……”
  怎么?书记大人今天说话不坎切了?难道……刘枚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丁书记——”
  那边顿了顿,说:“小美人,我就违背原则实话告诉你,市里有人对你独家经营有不同看法。”
  “哪个?”刘枚脱口而出。
  “嘿,你怎么突然幼稚了。就是知道了也不起作用。”丁发达开导道,“你和卫总裁关系这么好,即使市里有其他考虑,也还要她点头噻。”
  刘枚一时无语。
  “怎么,小美人,没有信心了?”
  “只是……哦,太突然了。”
  “不突然,要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丁书记顿了一下,可能是喝了一口茶水或是其他什么的,然后接着说,“改革是什么?说穿了就是不断调整既得利益者的既得利益,就是把市场份额的蛋糕拿来重新分割,就是打破垄断重新洗牌……今后老外都可以进来开银行、办电信、建医院了。”
  “我知道,公司也有一套想法和不成熟的应对措施。不过,这几年应该让我们继续垄断下去噻。老人老办法嘛。书记大人!”
  “你个小家伙,就想吃现成!我那现成让你吃,你又不赏光。”
  “我,”刘枚想说“我要吃”,“我”字刚出口,猛地发现又要掉进丁发达设置的语言陷阱,赶紧吞下“我要吃”三个字,迅速转换成,“丁书记,我们公司一定照你的指示办,开拓创新,与时俱进,一不吃现成,二不死守……”
  “对,好!有志气。”话筒里传出“咚咚”的声音,可能是他又在习惯性地用指关节敲击桌子了,“唔,还有,我听关主任说,那件事你可要引起注意,要认真对待。现在社会上已有不少议论,你可是个大名人,是市里培养的重点对象哟!惟有这种时候,更要注意影响。”
  李一凡基本恢复了平静,坐在这里,听着刘枚接电话,觉得挺不自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是勾着头耍弄着自己的纤纤细指,尽量不让刘总的话流进耳朵。
  刘枚侧眼看了一眼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的李一凡,对着话筒不自觉地降低了声调:“丁书记,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有些是空穴来风。我了解她。”
  李一凡下意识地抬起头,不经意地把眼光落在了刘枚脸上。
  刘枚一脸严肃,眉头微皱,那眼光却又溜向左边,直直地落在李一凡的脸上。两道眼光像两把锋利的柳叶剑,刚一交锋,就各自收回。李一凡又低下了头,刘枚则把眼光投在了左面墙上那幅美院一朋友给她临摹的俄国大画家艾伊瓦佐夫斯基的《九级浪》上:汹波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力扑过来,要击碎、要吞噬在波涛中颠簸的小船和船工,金灿灿的阳光被浓重的水雾消解成了鹅黄……耳朵却听着丁发达有点严厉的话:“什么空穴来风?人家还说无风不起浪哩!”
  刘枚微启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双眼定定地看着那在波涛中颠簸的小船和船工,眉头更皱紧了,拿着话机的手由于专注显得微微发抖。其实,这瞬间发生的对话李一凡压根儿就不知道,但不知是那一根神经提醒了她,一向勾着头的她又抬起头来,目光又落在了刘枚脸上。她顿时觉得刘总在和对方就是丁书记谈什么不愉快的事。否则,刘总不会有这种神态,不会有这种目光。
  “不、不会……”刘枚边对着话筒说边将眼光从波涛、从小船上收回,向李一凡瞟了过来。这一瞟不打紧,那斜射过来的眼光和李一凡直直地投向她的目光在中途相遇,在人际交往中算得上身经百战的刘枚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将眼光迅速躲开,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李一凡看出来了:这是为什么?刘总为什么会这样?
  刘枚还没有镇静下来,那边的话硬梆梆地甩了过来:“你能担保?你的公司?你的人格?”顿了一下,对方显得语重心长起来,“小枚呀,社会是复杂的,我们的头脑也应多想点问题。这是中国国情!千万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有闪失。我们历来看重这些问题……”
  丁发达还说了些什么,刘枚已经没有听进去了。此时,她的大脑很乱,乱得来就像一盆糨糊。公司的前途、能否兑现的希望市里下发的红头文件,那可带来滚滚利润的指标……这些都是在丁发达一句话或者一个“已圈阅”同意之中。她又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孤寂落寞的李一凡,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脸上掠过同情,但很快又换成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着话筒显得底气很不足地说:“好嘛,我尽量做。谢谢你啦,丁书记!”
  刘枚搁下耳机,长长地出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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