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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唐残-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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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这些来犯之敌发威了。而身为组匠的白多禄亦在其中,一边奋力卷紧砲架上的转索,一边继续口中暗念着祷言:

    “愿皇天庇护小人之机准,常得大清净、大自在。。不失毫厘之谬。。”

    “至此不义之贼,受七种恶处,八种苦楚。。皆以厄难而永沦无间。。”

    “救苦救难慈悲无际广度生灵,移鼠大天尊法驾圣哉。。”

    只听得一声近在咫尺的惨烈哀鸣,正在擎举着李字将旗紧跟在李罕之身边的老旗牌官苛宝,连人带旗的都翻倒了下去;却是他的大腿连同胯下坐骑的腹部都被飞石打得稀烂,进而整个人斜倒在马匹迸挤出的器脏当中披沥挣扎痛呼不起;手中大旗亦是重重的摔脱在了泥尘之中,又被几双大脚踩踏了上去。

    虽然很快就有人驱马上前眼疾手快的重新抄起这面,短时间内亦满是污泥和脚印的将旗,而举过头顶用来的挥舞起来;但是这短短片刻之间将旗失落、士气持续下滑造成的颓势,在那些四面八方草贼阵列步步紧逼和进击之下,却是已然无法挽回任何的先机和主动了。

    而在近距离内被溅上一身血的李罕之,这才注意了留心到城头上升起了一面,绣着“太平”两个火红大字的陌生青色大纛;而他们的战阵如今一路进退拉锯厮杀下来,居然是随着对方的阵脚移动,而已经相当靠近到潭州城墙的距离之内了。

    李罕之不由再度脸色大变而厉声喊道:

    “吹号聚众,快快随我向外冲出一条。。”

    他的话音才未落,然后更多的打击像是骤雨一般的撒落在了他们之中,这次夹杂大箭和短矛之间降临的,不再是沉重的石球和砖块,而是重重落地就爆裂迸射开来的火团和四处溅射、流淌开来的滚油,还有到处翻滚乱窜在人腿和马肚子下熏烧起来的毒烟球;

    而这些城头器械对与他们士气和斗志的打击,却是更甚于之前的骑步包抄和冲阵厮杀;毕竟当面的敌手还可以抵挡和反击以待变化和转机,但是来自这些重械的打击和威力,还有烈火灼烧和熏蒸的痛楚,却不是人类的**凡胎可以抗拒得了。。

    于是在李罕之往复奔走的怒吼和鞭策之下,堪堪坚持的士气还是不可避免的崩落下来了;最先是少许转身背对城墙向着野外驰走的零星数骑,然后是十数骑,数十骑、上百骑,最后是全部残存的骑兵也开始抛下步队,而努力摆脱各自的缠战之势,而全力向外逃散而去;

    这就像是裂开一个小缺口而变成管涌的溃决之势,在犹自奋战的官军当中迅速蔓延开来。但是他们就算逃出去也已经没有太多的机会了,因为在湘水和浏阳水上相继出现的船只,已经开始封锁河面和占据那条简陋的浮桥了。

    “你对真实力量一无所知啊。。”

    在城头上看着这一幕的周淮安,突然不由自主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然而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天色再度阴郁和昏暗下来,并且随着隐隐滚动的雷声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来;这一刻厮杀到尾声当中的战场,也在雨幕当中一下子变得模糊和扭曲起来;就仿佛是失真的画面一般的,让观测和传令都变得有些困难和延迟起来。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周淮安只剩下小半截能量战场的扫描。当然了对方失败的结果注定了,剩下来的就是被这场雨水给打扰和影响之下,后续合围包抄中的追击行动和延迟了的具体战果收割了。

    然而在他的感应当中那个专门做了标记的对象,哪怕身上还插着好几支箭杆,却依旧是体征十分旺盛的且战且退,眼看就已经冲出了他的感应范围最远边际去了。好吧,这让周淮安多少有些遗憾起来。

    至少这名骁勇异常的敌将,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运气和天然警觉;在眼见得大局初定之后周淮安就下令,抽出几架车弩来专门对着那名官军大将所在大概位置不停的放射。结果居然一发都没有正中这个他标记过的目标,反倒是误中副车式得把他身边的旗手,虞候、护兵什么的,给射死射伤了不少。

    不过也多少加速了官军的溃亡,而也再没有人敢聚集在他的身边了。在纷纷扬扬雨幕当中,周淮安也走下了门楼的顶层,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城内方面。在雨幕之下的城坊之间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余烬袅袅的烟火也被逐一的浇灭,就连喧嚣直上的内城和牙城也是一样。

    “禀告领军,方才有内城残敌乘乱突出。。”

    随后,就有身影冲破了雨幕而奔上城头来大声喊道。

    “。。。已然为葛别将尽数擒获了。。。如今正当押解过来复命么。。”

    原来,却是太平军在城内抽调兵力前往城外应战的同时,牙城里的残敌也出现了异动;于是负责包围和监视牙城內节衙的葛存周,也顺势假意放松了包围而将明面上的人手都抽调去其他地方。

    然后,这些原本堆满柴薪而欲做玉石俱焚姿态的何怀忠一行人等,也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就冲了出来做那全力逃遁之势;然后就被埋伏个了正着;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澜山军主何怀忠却不在其中;不过葛存周对此也早就准备而在其他地方布下了暗手。

    因此,不久之后就在一条臭烘烘的暗沟里,找到了穿扮成一名年老奴仆的何怀忠;面对那几名堵住他的探报队少年兵们,他原本还想装傻假痴的蒙混过去;口口声声自己只是一名乘乱逃出来的老仆,结果却是舍不得换掉的上好丝履暴露了他的身份。

    然后,身份败露的他不由暴起伤人想要冲出去脱身,却因为富贵腐蚀了身体和反应,反而被几名少年兵被合力制服弄倒在地,痛打了一阵之后才交给听到吹哨赶来的义军士卒。

    因此,当周淮安见到这位潭州变乱中坑死了许多义军头领的罪魁祸首兼幕后黑手;却是外形污脏衣裳扯如丝缕而面肿如青紫猪头一般可笑,在架拖着军士手中奄然一息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还。。还请贵官看在同为。。义军兄弟份上,饶。。饶俺则个。。”

    一见到上座居中的周淮安之后,原本有气无力的何怀忠顿然直挺挺的精神起来,而奋力扑倒在前口齿含糊的厮声道。

    “都是猪油蒙了心窍让俺糊涂一时了,小人必当是做牛做马来生以报答之。。”

    “好个义军兄弟啊。。。。”

    周淮安不由有些嫌恶的微微缩回胯角,以免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抹过的授给抓住,随即失望的摇头冷笑道:

    “当你为了自个儿荣华富贵叛投朝廷,而对义军同袍狠下毒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他们还是兄弟了。。真是厚颜无耻之极。。真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这番嘴脸。。”

    “你。。。你这虚和尚也不是什么东西。。还不是并了孟左军才有如今的局面。。”

    何怀忠青紫的脸色愈发深重起来,却是破罐破摔的吆喝起来。

    “又比我好得了多少,难道如今这潭州城内外,还不是你最后占尽了便宜么;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不留后路呢。。”

    然后他只能看到帐内一片无动于衷和关爱智障、恨之深切之类的表情,却没有丝毫他想挑拨起来的惊疑和惶乱,慌张之类的情绪。然后才见周淮安似笑非笑的慢条斯理道:

    “那是因为我做事从来都有底线,知道世间诸事究竟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的基本道理。。”

    “更不会为了自己的富贵前程,去肆意牺牲和残害那些,可以用身家性命来信赖和追随我的人;乃至是用他们的尸骨和血泪为垫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真是大言。。。”

    然后,何怀忠还想继续嘲讽两句,却发现周遭尽是一片深以为然或是若有所思的神情,还有人干脆不耐烦的出列道:

    “领军,这种狼心狗肺又冥顽不灵之辈,你又何须赘言更多,拖出去看了祭祀死难兄弟才是正理啊。。”

    “你不能杀我。。”

    这一下何怀忠不由的着急了,而口不择言的叫嚣起来。

    “我是大将军府正任的军主,只有黄王他老人家方才能亲手处断。。”

    “还真是个死不服错的。。狗东西”

    而那名出言的军将更是嘿然冷笑起来。

    “你现在是里通官狗残害义军大业的叛贼之身,但凡是个义军士卒,都可以发落你才对呢。。”

    “所以你姑且放心。。接下来就算你想死,也未必能死的成。。”

    周淮安亦是一锤定音的道,

    “因为我要在万众面前,好好的当众罗列和审判你的罪过,再决定你最终的下场才是。。不会随便的不教而诛的。。我要让人所有人某明白你的错处和取死之道,并且引以为鉴的。。”

    “你还是杀了俺吧,”

    直到这一刻何怀忠才彻底绝望的哭喊起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何必这么折辱人呢。。你也不得好死才是。。”

    随着周淮安的眼神,他被重新拖出去的余音袅袅还未散尽,又有小七前来禀告道:

    “管头,藏在俘获当中的官府密使给指认出来了。。”

    随后,周淮安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有些儒雅清俊,而与周围义军将领画风和背景有些格格不入,脸色煞白却强作镇定的年轻士子。

    “请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还是想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我沈子文深受幕主之恩,恨不得粉身以报,断不会与而尔等贼逆同流合污的”

    对方却是有些声厉内荏的喝道。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百零一章 后事尚维艰(上() 
在逐渐远离长沙城外雨幕蒙蒙的荒野之上,三三两两逃亡的身影随着那些追逐往来的吆喝声,而变得越来越发稀少起来。

    “我亦是不行了,你们还是速速逃走吧。。”

    曾任固始县史而如今身为官军帐下军吏,已经是跑得脸色发青的王审潮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对着转回来拖起自己要继续奔走的两个兄弟上气不接下气道。

    “眼看已经距离山林不远了,你们躲进林子里去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呢。。”

    “哥,这怎行,我们说好了一起出来投军求富贵的,也要一起囫囵回去光耀门楣啊。。丢下你这算什么事儿”

    另外两位灰头土脸满是泥浆的弟弟却是相继泪流满面的喊道。

    “你这两个拙货,莫再顾及我了,能脱走一个是一个,把家里的香火传续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王审潮却是有些发狠的挥手驱赶和叫骂呵斥起来。

    “就算是光州(今河南信阳)固始老家是回不去了,但能在外乡寻觅个安身之所也行啊。。

    “早知道,就投了寿州(今安徽省寿县)的那个王(绪)屠户和他妹夫(刘行全)了;”

    其中一名弟弟及时抱怨又是梗咽的道。

    “好歹是也是使人来拉过咱哥几个的,也不用跟了李丑脸儿这般辛苦的死做这异乡鬼了。。”

    “我留下陪着大兄吧。。你们就先走一步吧。。”

    另一个蹒跚的身影拄着根树枝靠近过来,却是同在军中脸色惨淡而身上有伤的堂弟王彦复。

    “乾符二年乙末875年,我随刺史投过补天大将军(王仙芝),又随过冲天王(黄巢)旗下一些时日,或许在此番草贼中还可遇到旧识,求个苟活下来的情分呢。。”

    他们正在争执之间,就见有数骑擎着三角小旗的草贼骑卒向着这儿追摄而来,王审潮不由发了狠而连踢带打的将尚有余力两个的弟弟给赶走;目送着他们连滚带爬的钻进一丛林子立候,才形容惨淡面对着挺举着刀矛的追骑,抱头跪倒在地上做出一副降服的样子来。

    然后,他就被马上抛下的一根绳子给套住收紧而拖了个摇曳不已,而受伤的王彦复则没有这个待遇,对方只是用口音极重的腔子喝道。

    “这厮还能走动不,”

    “能走,他只是膀子落了伤,尚能走的。。”

    王审潮忽然感受到某种危险的意味,而急忙出声道。

    “那就起来跳上几下。。”

    对方却是毫不客气的用矛尖对准,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王彦复道。

    而在不远处的林子边上,余下的数骑义军追了过去,王审潮也只能一边担忧自己的前景,一边为逃走的弟弟祈求了。

    。。。。。。

    等到了入夜之后的长沙城,再次被街头巷尾游曳的火把和建筑里的灯火,给照亮成为一片朦朦胧胧的,城外初步的战果也已经统计出来,而送到了周淮安的面前。

    虽然这场不合时宜的雨水,妨碍了后续的追击和战场消息传递的效率;但是光是在城下营地的乱战当中,就足足留下了三千多具的官军尸体,现场抓获或是请降的俘虏也有一千多。其中混杂的马匹尸体亦有六百多具,而活着被放弃或是抛下的坐骑,也找回来足有一百多匹。

    这可是鞍具齐全高头宽肩的地道北地战马啊,就算是受伤了也可以用作繁殖的种群基础;比起南方那些吃苦耐劳也适合牵挽和骑乘,但是不耐冲刺和缺乏持续爆发力的,黔马、桂马、果下马之类较为低矮的南方马种,远要给力的多了;

    就好比后世越野大吉普和乡村小皮卡、拖斗小货车之间的区别。这可是比什么堆积如山的旗鼓甲械,都要让周淮安看重的战利品了。

    当然了,因为义军早期和中间阶段的仓卒应战,由此陆陆续续造成的伤亡也不会少,甚至粗粗统计起来还略多于这些来袭的官军总数呢。当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太平军的总体表现还在自己的预期值之内;

    虽然在许多战术细节上还不算完美,而稍显粗糙和临阵机变的经验不足,甚至在情急之下出了不少纰漏和差错;但是整体上的训练和组织度优势,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涩期的过渡,得以比较充分的发挥出来;而有效的通过数量到质变的集体规模效应,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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