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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喻世明言-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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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明悟一灵,也托生在本处,姓谢,名原,字道清。妻章氏,亦梦一罗汉,
手持一印,来家抄化。因惊醒,遂生一子。年长,取名谢瑞卿。自幼不吃荤酒,
一心只爱出家。父母是世宦之家,怎么肯?勉强送他学堂攻书。资性聪明,过目
不忘,吟诗作赋,无不出人头地。喜看的是诸经内典,一览辄能解会。随你高僧
讲论,都不如他。可惜一肚子学问,不屑应举求官;但说着功名之事,笑而不答。
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苏老泉的孩儿,年长七岁,教他读书写字,十分聪明,目视五行书。行
至十岁来,五经三史,无所不通。取名苏轼,字子瞻。此人文章冠世,举笔珠玑,
从幼与谢瑞卿同窗相厚,只是志趣不同。那东坡志在功名,偏不信佛法,最恼的
是和尚,常言:“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毒转秃,转秃转毒。我若一朝管了军
民,定要灭了这和尚们,方遂吾愿。”见谢瑞卿不用荤酒,便大笑道:“酒肉乃
养生之物,依你不杀生,不吃肉,羊、豕、鸡、鹅,填街塞巷,人也没处安身了。
况酒是米做的,又不害性命,吃些何伤?”每常二人相会,瑞卿便劝子瞻学佛,
子瞻便劝瑞卿做官。瑞卿道:“你那做官,是不了之事;不如学佛,三生结果。”
子瞻道:“你那学佛,是无影之谈;不如做官,实在事业。”终日议论,各不相
胜。
仁宗天子嘉祐改元,子瞻往东京应举,要拉谢瑞卿同去,瑞卿不从。子瞻一
举成名,御笔除翰林学士,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富贵非常!思念窗友谢瑞卿不
肯出仕,“吾今接他到东京,他见我如此富贵,必然动了功名之念。”于是修书
一封,差人到眉山县接谢瑞卿到来。谢瑞卿也恐怕子瞻一旦富贵,果然谤佛灭僧,
也要劝化他回心改念,遂随着差人到东京,与子瞻相见。两人终日谈论,依旧各
执己见,不相上下。
你说事有凑巧,物有偶然。适值东京大旱,赤地千里。仁宗天子降旨,特于
内庭修建七日黄罗大醮,为万民祈雨。仁宗一日亲自行香二次,百官皆素服奔走
执事。翰林官专管撰青词,子瞻奉旨修撰,要拉瑞卿同去,共观胜会。瑞卿心中
却不愿行,子瞻道:“你平昔最喜佛事,今日朝廷请下三十六处名僧,建下祈场,
诵经设醮,你不去随喜,却不挫过?”瑞卿道:“朝廷设醮,虽然仪文好看,都
是套数,那有什么高僧谈经说法,使人倾听?”看起来也是子瞻法缘该到,自然
生出机会来。当日子瞻定要瑞卿作伴同往,瑞卿拗他不过,只得从命。二人到了
佛场,子瞻随班效劳,瑞卿打扮个道人模样,往来观看法事。
忽然仁宗天子驾到,众官迎入,在佛前拈香下拜。瑞卿上前一步,偷看圣容,
被仁宗龙目观见瑞卿生得面方耳大,丰仪出众。仁宗金口玉言,问道:“这汉子
何人?”苏轼一时着了忙,使个急智,跪下奏道:“此乃大相国寺新来一个道人,
为他深通经典,在此供香火之役。”仁宗道:“好个相貌!既然深通经典,赐你
度牒一道,钦度为僧。”谢瑞卿自小便要出家做和尚,恰好圣旨分付,正中其意。
当下谢恩已毕,奏道:“既蒙圣恩剃度,愿求御定法名。”仁宗天子问礼部取一
道度牒,御笔判定“佛印”二字。瑞卿领了度牒,重又叩谢。候圣驾退了,瑞卿
就于醮坛佛前祝发,自此只叫佛印,不叫谢瑞卿了。那大相国寺众僧,见佛印参
透佛法,又且圣旨剃度,苏学士的乡亲好友,谁敢怠慢?都称他做“禅师”。不
在话下。
且说苏子瞻特地接谢瑞卿来东京,指望劝他出仕,谁知带他到醮坛行走,累
他落发改名为僧,心上好不过意。谢瑞卿向来劝子瞻信心学佛,子瞻不从;今日
到是子瞻作成他落发,岂非天数,前缘注定?那佛印虽然心爱出家,故意埋怨子
瞻许多言语,子瞻惶恐无任,只是谢罪,再不敢说做和尚的半个字儿不好。任凭
佛印谈经说法,只得悉心听受;若不听受时,佛印就发恼起来。听了多遍,渐渐
相习,也觉佛经讲得有理,不似向来水火不投的光景了。朔望日,佛印定要子瞻
到相国寺中礼佛奉斋,子瞻只得依他。又子瞻素爱佛印谈论,日常无事,便到寺
中与佛印闲讲,或分韵吟诗。佛印不动荤酒,子瞻也随着吃素,把个毁僧谤佛的
苏学士,变做了护法敬僧的苏子瞻了。佛印乘机又劝子瞻弃官修行,子瞻道:
“待我宦成名就,筑室寺东,与师同隐。”因此别号东坡居士,人都称为苏东坡。
那苏东坡在翰林数年,到神宗皇帝熙宁改元,差他知贡举,出策题内讥诮了
当朝宰相王安石。安石在天子面前谮他恃才轻薄,不宜在史馆,遂出为杭州通判。
与佛印相别,自去杭州赴任。一日,在府中闲坐,忽见门吏报说:“有一和尚,
说是本处灵隐寺住持,要见学士相公。”东坡教门吏出问:“何事要见相公?”
佛印见问,于门吏处借纸笔墨来,便写四字送入府去。东坡看其四字:“诗僧谒
见。”东坡取笔来批一笔云:“诗僧焉敢谒王侯?”教门吏把与和尚。和尚又写
四句诗道:“大海尚容蛟龙隐,高山也许凤皇游。笑却小人无度量,‘诗僧焉敢
谒王侯?’”东坡见此诗,方才认出字迹,惊讶道:“他为何也到此处?快请相
见。”你道那和尚是谁?正是佛印禅师。因为苏学士谪官杭州,他辞下大相国寺,
行脚到杭州灵隐寺住持,又与东坡朝夕往来。后来东坡自杭州迁任徐州,又自徐
州迁任湖州,佛印到处相随。
神宗天子元丰二年,东坡在湖州做知府,偶感触时事,做了几首诗,诗中未
免含着讥讽之意。御史李定、王珪等交章劾奏苏轼诽谤朝政。天子震怒,遣校尉
拿苏轼来京,下御史舌狱,就命李定勘问。李定是王安石门生,正是苏家对头,
坐他大逆不道,问成死罪。东坡在狱中,思想着甚来由,读书做官,今日为几句
诗上,便丧了性命?乃吟诗一首自叹,诗曰:
人家生子愿聪明,我为聪明丧了生。但愿养儿皆愚鲁,无灾无祸到公卿。
吟罢,凄然泪下,想道:“我今日所处之地,分明似鸡鸭到了庖人手里,有
死无活。想鸡鸭得何罪,时常烹宰他来吃?只为他不会说话,有屈莫伸。今日我
苏轼枉了能言快语,又向那处伸冤?岂不苦哉!记得佛印时常劝我戒杀持斋,又
劝我弃官修行,今日看来,他的说话,句句都是,悔不从其言也!”
叹声未绝,忽听得数珠索落一声,念句“阿弥陀佛”。东坡大惊,睁眼看时,
乃是佛印禅师。东坡忘其身在狱中,急起身迎接,问道:“师兄何来?”佛印道:
“南山净慈孝光禅寺,红莲花盛开,同学士去玩赏。”东坡不觉相随而行,到于
孝光禅寺。进了山门,一路僧房曲折,分明是熟游之地。法堂中摆设钟磬经典之
类,件件认得,好似自家家里一般,心下好生惊怪。寺前寺后,走了一回,并不
见有莲花。乃问佛印禅师道:“红莲在那里?”佛印向后一指道:“这不是红莲
来也?”东坡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少年女子,从千佛殿后,冉冉而来。走到面前,
深深道个万福。东坡看那女子,如旧日相识。那女子向袖中摸出花笺一幅,求学
士题诗。佛印早取到笔砚,东坡遂信手写出四句。道是:“四十七年一念错,贪
却红莲甘堕却。孝光禅寺晓钟鸣,这回抱定如来脚。”那女子看了诗,扯得粉碎,
一把抱定东坡,说道:“学士休得忘恩负义!”东坡正没奈何,却得佛印劈手拍
开,惊出一身冷汗。醒将转来,乃是南柯一梦。狱中更鼓正打五更。东坡寻思:
“此梦非常,四句诗一字不忘。”正不知甚么缘故,忽听得远远晓钟声响,心中
顿然开悟:“分明前世在孝光寺出家,为色欲堕落,今生受此苦楚。若得佛力覆
庇,重见天日,当一心护法,学佛修行。”
少顷天明,只见狱官进来称贺,说:“圣旨赦学士之罪,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东坡得赦,才出狱门,只见佛印禅师在于门首,上前问讯道:“学士无恙?贫僧
相候久矣!”原来被逮之日,佛印也离了湖州,重来东京大相国寺住持,看取东
坡下落。闻他问成死罪,各处与他分诉求救,却得吴充、王安礼两个正人,在天
子面前竭力保奏。太皇太后曹氏,自仁宗朝便闻苏轼才名,今日也在宫中劝解。
天子回心转意,方有这道赦书。东坡见了佛印,分明是再世相逢,倍加欢喜。东
坡到五凤楼下,谢恩过了,便来大相国寺,寻佛印说其夜来之梦。说到中间,佛
印道:“住了,贫僧昨夜亦梦如此。”也将所梦说出,后一段与东坡梦中无二。
二人互相叹异。
次日,圣旨下,苏轼谪守黄州。东坡与佛印相约:且不上任,迂路先到宁海
军钱塘门外来访孝光禅寺。比及到时,路径门户,一如梦中熟识。访问僧众,备
言五戒私污红莲之事。那五戒临化去时,所定《辞世颂》,寺僧兀自藏着。东坡
索来看了,与自己梦中所题四句诗相合,方知佛法轮回,并非诳语,佛印乃明悟
转生无疑。此时东坡便要削发披缁,跟随佛印出家。佛印到不允从,说道:“学
士宦缘未断,二十年后,方能脱离尘俗。但愿坚持道心,休得改变。”东坡听了
佛印言语,复来黄州上任。自此不杀生,不多饮酒,浑身内外,皆穿布衣,每日
看经礼佛。在黄州三年,佛印仍朝夕相随,无日不会。
哲宗皇帝元祐改元,取东坡回京,升做翰林学士、经筵讲官。不数年,升做
礼部尚书、端明殿大学士。佛印又在大相国寺相依,往来不绝。到绍圣年间,章
惇做了宰相,复行王安石之政,将东坡贬出定州安置。东坡到相国寺相辞佛印,
佛印道:“学士宿业未除,合有几番劳苦。”东坡问道:“何时得脱?”佛印说
出八个字来,道是:“逢永而返,逢玉而终。”又道:“学士牢记此八字者!学
士今番跋涉忒大,贫僧不得相随,只在东京等候。”东坡怏怏而别。到定州未及
半年,再贬英州;不多时,又贬惠州安置;在惠州年馀,又徙儋州;又自儋州移
廉州;自廉州移永州;踪迹无定,方悟佛印“跋涉忒大”之语。
在永州不多时,赦书又到,召还提举玉局观。想着:“‘逢永而返’,此句
已应了;‘逢玉而终”,此乃我终身结局矣。”乃急急登程,重到东京,再与佛
印禅师相会。佛印道:“贫僧久欲回家,只等学士同行。”东坡此时大通佛理,
便晓得了。当夜两个在相寺,一同沐浴了毕,讲论到五更,分别而去。这里佛印
在相国寺
圆寂,东坡回到寓中,亦无疾而逝。
至道君皇帝时,有方士道:“东坡已作大罗仙。亏了佛印相随一生,所以不
致堕落。佛印是古佛出世。”这两世相逢,古今罕有,至今流传做话本。有诗为
证:
禅宗法教岂非凡?佛祖流传在世间。铁树开花千载易,坠落阿鼻要出难。
第三十一卷  闹阴司司马貌断狱
第三十一卷  闹阴司司马貌断狱
“扰扰劳生,待足何时是足?据见定,随家丰俭,便堪龟缩。得意浓时休进
步,须防世事多番覆。枉教人、白了少年头,空碌碌。
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
较,儿孙自有儿孙福。又何须、采药访蓬莱?但寡欲。”
这篇词,名《满江红》,是晦庵和尚所作,劝人乐天知命之意。凡人万事莫
逃乎命,假如命中所有,自然不求而至;若命里没有,枉自劳神,只索罢休。你
又不是司马重湘秀才,难道与阎罗王寻闹不成?说话的,就是司马重湘怎地与阎
罗王寻闹?毕竟那个理长,那个理短?请看下回便见。诗曰:
世间屈事万千千,欲觅长梯问老天。休怪老天公道少,生生世世宿因缘。
话说东汉灵帝时,蜀郡益州,有一秀才,覆姓司马,名貌,表字重湘,资性
聪明,一目十行俱下。八岁纵笔成文,本郡举他应神童,起送至京。因出言不逊,
冲突了试官,打落下去。及年长,深悔轻薄之非,更修端谨之行,闭户读书,不
问外事。双亲死,庐墓六年,人称其孝。乡里中屡次举他孝廉、有道及博学宏词,
都为有势力者夺去,悒悒不得志。自光和元年,灵帝始开西邸,卖官鬻爵,视官
职尊卑,入钱多少,各有定价:欲为三公者,价千万;欲为卿者,价五百万。崔
烈讨了傅母的人情,入钱五百万,得为司徒。后受职谢恩之日,灵帝顿足懊悔道:
“好个官,可惜贱卖了!若小小作难,千万必可得也。”又置鸿都门学,敕州、
郡、三公,举用富家郎为诸生。若入得钱多者,出为刺史,入为尚书,士君子耻
与其列。
司马重湘家贫,因此无人提挈,淹滞至五十岁,空负一腔才学,不得出身,
屈理于众人之中,心中怏怏不平。因乃酒醉,取文房四宝,且吟且写,遂成《怨
词》一篇。词曰:“天生我才兮,岂无用之?豪杰自期兮,奈此数奇!五十不遇
兮,困迹蓬累。纷纷金紫兮,彼何人斯?胸无一物兮,囊有馀赀。富者乘云兮,
贫者堕泥;贤愚颠倒兮,题雄为雌。世运沦夷兮,俾我嵚崎。天道何知兮,将无
有私?欲叩末曲兮,悲涕淋漓。”写毕,讽咏再四。馀情不尽,又题八句:“得
失与穷通,前生都注定。问彼注定时,何不判忠佞?善士叹沉埋,凶人得暴横。
我若作阎罗,世事皆更正。”不觉天晚,点上灯来,重湘于灯下,将前诗吟哦了
数遍,猛然怒起,把诗稿向灯焚了,叫道:“老天,老天!你若还有知,将何言
抵对?我司马貌一生鲠直,并无奸佞,便提我到阎罗殿前,我也理直气壮,不怕
甚的!”说罢,自觉身子困倦,倚卓而卧。
只见七八个鬼卒,青面獠牙,一般的三尺多长,从卓底下钻出,向重湘戏侮
了回,说道:“你这秀才,有何才学?辄敢怨天尤地,毁谤阴司!如今我们来拿
你去见阎罗王,只教你有口难开。”重湘道:“你阎罗王自不公正,反怪他人谤
毁,是何道理?”众鬼不由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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