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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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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斗篷点点头:“很好很好,军政协作,十分重要。”
刘馨吾得了表扬,高兴极了,挺着胸脯说:“长官明鉴,战事一开,敝县民团保证随时修固工事,誓死与国军共进退,绝不擅离火线。”
……
在阵地上转了一圈,黑斗篷带着刘馨吾一帮人走了,王三官他们可就倒了霉,被扣在阵地上回不了家,说是要等开仗以后“随时修固工事”。
王保长又气又急,打听那位黑斗篷是什么人物。当兵的回答:“是我们新一师的师长黄永赞4 。”
民工们接着修工事,王三官因为是保长,被打发到伙房烧开水。
5 月4 日上午10点多钟,王三官先是听见一阵枪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喊“日军打来了!”他只看见阵地上的人乱跑,却弄不清鬼子在哪里。这时候,有个长官嚷嚷着:“不许乱!都回到自己岗位上去。”王保长一想,自己的岗位在伙房啊,于是就去守在炉子边上,开始烧开水。
水还没烧开,伙房里钻进来一个当兵的,探头探脑。王三官问:“长官们要喝开水吗?”
“喝什么开水,人都跑光了,你也快走吧。”那士兵顺手把几个馒头揣进兜里,转身就不见了。
钻出去一看,阵地上空荡荡的,不时有子弹“日—日—”地从头顶飞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王三官心说:这帮国军,吹牛“能够坚持一昼夜以上”,结果一锅水还没烧开就跑光了。
山坡下是营房,一间大屋子里关着修工事的民工。国军逃走了,民工们却还锁在“大牢”里,急得直喊救命。幸亏王三官听见喊声,赶过去把锁砸开,这才把大家放了出来。
干了半个月的苦力,整天挨打受骂蹲大牢,一文钱没得到还差点送了命,民工们个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又哭又骂。罗小扁担更是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虽然王三官并没有说小铜豆的事,可已经有别人告诉他了。
大家离开阵地向南走,没过多久,日本骑兵就追来了。
旷野里,老百姓和国民党败兵被撵得四处乱跑。王三官他们躲在青纱帐里,眼看着小鬼子把好多国军俘虏押到河滩上,机关枪一阵扫射,通通打死了。民工们看得心惊肉跳,都说这些人死得窝囊,还不如先前在阵地上干一场呢。
“修了半个月的工事,一点也没派上用处。国军原以为日本会从东北面进攻,结果却是从西北面打过来,那个什么梯形阵地就不管用了。”
“前几天,一听说许昌城被鬼子占领,当官的就说顶不住顶不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准备逃跑。”
“这帮龟孙,只会祸害老百姓,死了也是活该”
……
大路上有鬼子,民工们只得在青纱帐里穿行,好在大家都是本地人,熟悉回家的路。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前面喊:“保长快来,保长快来!”
原来,高粱地藏着五个国军,他们听见高粱秆子悉悉索索地响,还以为是来了日本兵,等发现原来是一群农民,顿时神气起来,破口大骂。罗小扁担回了句嘴,立刻挨了一枪托,他再也按捺不住,夺过步枪就把打人的家伙给刺死了。
王三官赶到跟前,罗小扁担已经杀红了眼,地上摆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一个士兵跪在地下喊“大爷饶命”,还说他家里有八十岁老母什么的。罗小扁担冷冷地说:“我不是你大爷,我也不认识你父母。”一刺刀就捅到他脖子上,吓得王三官闭上眼睛不敢看。
再睁开眼睛,面前只剩下一个活着的国军了,这是个瘦瘦小小的军官,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不停地发抖。
在场的人都劝罗小扁担住手算了:“这个军官刚才也没惹我们,就放过他吧。”
王三官也说:“这个人看上去年纪挺小的,饶他一条命吧。”
罗小扁担的嗓子嘶哑了:“他没惹我,我儿子又招谁惹谁了?他年纪小,难道比我家铜豆还小吗?!”说着就踢了那人一脚,刺刀又要往下扎。
那个军官被蹬了一个跟头,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绝望地抬起头,喊了一声:“妈妈……”
“杀不得!”王三官扑上去抱住罗小扁担:“作孽呀……是个女的。”
真是个女的。
小军官的帽子掉了,露出一头齐耳的短发。苍白秀气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扑漱漱地淌着眼泪,真是被吓着了。
隔了好一会,这女孩才轻轻地说了句:“中国人不杀中国人……”那语气既像是劝说、又像是在求饶,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这句话使罗小扁担彻底泄了气,他跺了跺脚,走了。
其他人也跟着往外走,谁也不愿意在这死尸遍地的修罗场里多停留一会。
王三官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那女军官还坐血泊中间发呆。他想,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不被杀死也会被吓死,于是又转了回来。
“姑娘,你准备去哪儿?”
女孩摇摇头。
“我们把死人埋起来,好不好?”
女孩点点头。
掩埋尸首,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什么工具也没有,只好用手捧着泥土往死人的身上盖。其他人看见王三官不走,就唧唧咕咕地瞎议论:“王保长怎么了?又在当滥好人。”
“王三官打光棍久了,八成是看上了人家大姑娘。”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忙。到底是人多好办事,不一会的工夫就垒起了一座小坟包。
“姑娘,跟我们走吧。你留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呀。”
“我不要投降日本人!”
王三官知道,刚才杀人的举动使这女孩子产生误会了,连忙解释说:“你别怕,我们和日本人没关系,不是汉奸、也不是土匪,我们就住在前面的大洼村,天地良心,我们绝对不会害你的。”
“是真的,我们都是农民,本分人。这位王大哥还是保长呢,有名的大好人!”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帮腔。
大概,那女孩也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野地里有些害怕,犹豫了一阵,终于起身跟着大家走了。
天黑以后,一群人回到了村里。
担惊受怕好多天的村民们涌到村口迎接亲人,大家都对那位穿军装的大姑娘觉得好奇,纷纷打听着:“这是谁呀?”
“是王三官的老婆”,有人笑着宣布。
于是,小孩子们就跟在他和她后面喊:“王三官,讨婆娘!新媳妇,进洞房!”
听见这话,原本跟在身后的姑娘站住脚不肯走了,王三官也呆立在家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请她进屋。
看见他俩尴尬的样子,一帮小孩更加哄闹起来:“天上下雨雷对雷,两口子打架锤对锤;瞎子寻个算命的,一辈子谁也不看谁!”
王三官的老娘虽然弄不清是咋回事,但对这秀气的姑娘也十分喜爱,赶紧拉着她进了家。
刚进屋,女孩儿就眼泪汪汪地冒出一句:“我不做你的老婆!”
“谁要你做老婆了?”王三官呵呵直乐:“大妹子,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不当老婆当妹子,姑娘立刻不哭了,笑着说:“谢谢你,我叫柴志兰。”
第十七章
1944年5 月,鬼子进了舞阳县。
一直到6 月份,日本人都忙着在平汉铁路南边打仗,没有到乡下来。倒是时不时能见到掉队的国军官兵到村里面讨吃的,这些败兵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威风,被老百姓又打又骂,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5
柴志兰在大洼村住了好些天,王三官的母亲认她做了干女儿。虽然大家对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孩儿很客气,但她还是急着要走。她坚持认为日本人一定会到乡下来,坚决要在鬼子到来之前就离开这里,王家人说了许多挽留的话也没有用。
柴志兰的家乡在西南大后方的贵州,而这时候南边还在打仗(豫湘桂会战),想要回家就只有向西北走——经豫西到山西、陕西,再转道四川和贵州——这一路可不容易,即使一切顺利也要走上大半年。
于是,王家忙着给她准备上路的东西,除了吃的用的,还要做几件衣服。王三官是开染坊的,布料不用愁,可柴志兰却不会针线活,只好请姐姐帮忙。
王三官的姐夫死了,姐姐这时正带着孩子在娘家避难。
5 月2 日那天,日军轰炸了舞阳县城。飞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跑出去看稀奇,王三官的姐夫说:“荒唐,有什么好看的,”就躺在床上睡大觉。
天上总共来了两架飞机,个头都不大。有人说:“不怕不怕,这飞机是公的。”意思是小飞机不会丢炸弹。可没想到鬼子的“公飞机”也能下蛋,转了一圈就扔下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轰隆隆地爆炸了。
有颗炸弹落到王三官姐姐的家里,没响,可那个铁疙瘩穿透屋顶直砸下来,正掉在他姐夫的肚皮上……姐夫在世的时候发了笔横财,姐姐怕婆家的人分财产,刚办理完后事就收拾细软跑回娘家来了。
这会儿,姐姐一边做衣服、一边和柴志兰闲聊天。
“妹子,你在军队里,手下管的是女兵呀?还是有男的?”
“我是医助,不带兵的”,柴志兰笑了。
“啊呀,没有兵还算是什么官。你一个姑娘家,大老远的跑出来,图的是个啥呀?”
“为了民族救亡,为了我们国家。”
“哎哟,又是民族、国家,县长才爱讲这样的话”,姐姐撇了撇嘴,“你姐夫说过,禹县长一讲民族啊、国家啊,不是骗人钱财就是要人送命”。
“可是,我们的国家正处在危难关头,要靠大家来救亡啊!”柴志兰认真地争辩着。
“傻瓜,别信这个。骗人的时候才说‘我们国家’呢,等交完钱送了命,我们还是我们、国家还是国家”,姐姐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怎么能这样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起来挽救我们的国家,大家要亡国的呀。”
“瞧你说的,亡国不亡国,不过是换一拨当官的。庄稼还在地里长,老百姓还是老百姓。”
“你……你愿意做亡国奴,我可不愿意!”柴志兰急得脸通红,“凭你怎么说,我不当亡国奴,凭你怎么样,就是不能当亡国奴!”说着就哭了起来。
姐姐原本是闲聊,却没想到却把干妹子惹哭了,不禁觉得好笑:“好吧好吧,你不愿当亡国奴,我也不当了。过来试试衣服,穿上新衣裳、赶紧挽救我们的国家去吧!”
柴志兰这才破涕为笑。
两个女人的谈话,王三官一直在旁边听着。
以经验而言,他比较同意姐姐的观点。因为现实的事例就在面前摆着:平时成天把“民族大业”、“抗日救国”挂在嘴上的舞阳县长禹升联,遇到日本飞机扔炸弹,立刻就跑不见了,临走时还带走了政府的公款,搞得公务员的薪水和死难者的抚恤金都没有办法支付(1948年,禹升联曾经再度担任舞阳县长);同样,成天标榜“救国”、动不动就威胁要“处置汉奸”的民团团总关震亚、尚振华,一见到日本人立马就投降了,当上“绥靖一师”的正副师长,自己先做了汉奸。
柴志兰的话虽然很诚恳,但政府和军队的所作所为却使她的说法很难具有说服力。她之所以急得哭起来,也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能够赢得老百姓的信任,爱国的初衷和现实的后果竟然如此矛盾,连她自己也感到困惑难堪、无法解释。
但是,她的话仍然对王三官有所触动。
王三官是个中庸的人,天性不愿伤害任何人。他希望每个人都能恪守本分、每个人都能平安快乐,甚至希望这世界可以永远一成不变,可事实上却难以做到。这半年多的保长生涯使他如履薄冰,而即将面对的现实就更让他惶恐不安——日本人来了,他们会做什么?真的如柴志兰所说,要当亡国奴了?那么,亡国奴的生活和原先有什么不同、到底有多可怕?这一切,他不知道,他很想知道,却又很怕知道。
王三官的胆量不大,却也并不比别人胆小,只是在他的人生哲学中,“天命性道”的成分远胜过“舍生取义”。他不愿意去冒险,但柴志兰刚才提到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仍然给了他极大的震动,虽然他不能像这女孩子一样的背井离乡、奔赴国难,但他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一个正派人应该奉行的原则。
可是,该怎样救国救民呢?是像禹升联县长那样?是像披着黑斗篷的师长那样?是像那几个被罗小扁担杀掉的国军士兵一样?还是像眼前这位哭哭涕涕的女军官一样……这都不是办法啊。
或者,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也是一种求得平安的选择?
“管他呢,事事让三分、海阔天空,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今后还是这么办吧。”王三官心想,也许,亡国奴的滋味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柴志兰离开大洼村的第二天,日本鬼子来了。
中午的时候,东面的山坡上出现一大堆人,不像是逃难的群众,但分辨不出是在做什么,这让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接着,从南面也来了队伍,前面的骑着马,后面跟着一串步枪和机枪,穿的是米黄色衣服——日本人!
老百姓惊慌起来。6 月份,地里的玉米刚拔节,只有村东的一片“草高粱”(当饲料用的大高粱)可以藏人,于是大洼村的男女老少都拼命往这一小块青纱帐里钻。男人们牵着牲口、女人们拿着行李,蹲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不一会,高粱地外有人嚷:“都出来吧,早看见你们了,还躲什么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外面又喊了:“保长出来!王三官先出来!不然就开枪了。”
“这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王三官犹豫着站起来。
姐姐一手抱着个座钟、一手扯着他的裤腿,不让他出去。可不出去又怎么行?人家要开枪了。
地头上站着几个穿绸缎衣服的人,领头的拎着把盒子炮,原来是先前的土匪头子、外号“山连山”的崔巍。他对王三官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三官跟着他向东面的山坡走。到了这里才看见,坡上站着一群青壮年,都被绳子捆着、拴成一串,日本兵把几个人推到一个大坑旁边,用刺刀一捅、人就栽进去,然后再押一拨人上来……有几个“机灵的”没等鬼子刺刀扎上就往坑里跳,鬼子就向坑里填土,生生把他们活埋了。
俞二算盘的哥哥“俞大算盘”也和鬼子在一起,看见王三官来了就问:“村子里藏着有支那兵没有?”
王三官知道他问的是国军,连忙摇头。
又问:“有枪没有?赶紧交出来。”
枪支倒是有。保丁配备了几杆“土压五”,前些天还抢了两枝汉阳造,因为怕惹祸,都丢到井里去了,王三官答应:“马上捞出来,全部上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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