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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黛玉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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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若有所思,道:“正是,我差点忘了,今天二奶奶打发人来说,还在厨房给二爷留着碗汤,你这便去取来,洗过澡好喝。”碧痕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汤。”袭人道:“喝不喝,那怕端来倒呢。若不去拿来,只怕厨房还有人等着,且也辜负了二奶奶一片心。”碧痕只得去了。
  各人说话,宝玉终究不曾听见半句,惟听麝月说自己亲吊傅秋芳是逾分之福,不禁想到晴雯、傅秋芳之死犹有自己怀想悼祭,及他日自己大去之时,不止晴雯、傅秋芳早已不在,便是眼下身边这些人,怕也都风流云散,或死或去,竟不知有谁为自己流泪伤心。倘若自己死不得时,眼前这些人都已去了,只留自己孤魂野鬼的离开,却有何趣味?忽又想起黛玉所写《葬花吟》中的句子:“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时心痛神驰,眼中滴下泪来。
  麝月看他这样,心中悔之不及,自愧自责道:“这都是我的不是了,越是你闲愁乱恨的,我反越来招你。只是你原也说过的,晴雯不是死了,是去做了芙蓉花神了。从前我们哭他念他的时候,二爷还劝我们放宽心,如今自己倒想不开了呢?记得那年刘姥姥说古记儿,说起他庄上一个乡绅的女孩儿,叫个什么若玉小姐的,年轻轻死了,他父母塑了像祭他,后来那塑像竟成了精,二爷还说不是成精,这种人原死不了的。二爷既说那傅秋芳文采相貌都有一无二,又年纪轻轻,想必也不是死,而是封了什么花神罢。天池御苑,总不止芙蓉花这么孤单单的一枝,总有些别样奇花异草,焉知傅姑娘不是去管理别的什么花了呢?那天我恍惚听见谁说,太太房里的金钏儿还做了水仙花神呢。我日常闲了倒也羡慕,想着晴雯从前就同金钏儿要好,如今他们在那里见了面,自然比前越发和气了。那傅姑娘做了花神,这会子想必也同他们在一起。二爷虽然同傅姑娘无缘见面,然而晴雯同他见了,也是一样的,总是这屋里出去的人,就是替二爷还了愿了。”
  这番话却得了宝玉的心,听得喜欢起来。况又提起金钏儿,心想果然金钏儿也做了花神,也算是得其所了,不禁又是赞叹又是思念。又怕自己一味伤怀,未免使麝月不安,再若令袭人抱怨了他,更为不美,遂改了颜色,说道:“你这话最有道理。想必就是这样。”遂梳了头穿好衣裳出来。
  袭人见他起先那般乌云满面,及出来了却又颜色和霁,不禁放下心来,向麝月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怪道你敢这样怄他,原来是有法子哄解得开的。”'5'一边铺下衾枕。忽听小丫头报:“兰爷来了。”众人诧异:“怎么这会子来?”只得接出来,看座奉茶。贾兰同宝玉见了礼,说道:“学里新请的先生明儿生日。母亲让我问问:二叔去不去见礼?要去,让我同叔叔一起去呢。”宝玉道:“我这两天身上正不自在,你自己去罢。”
  贾兰只得答应了,不好就走,又无话可说,只随便翻着桌上书本。宝玉也怕冷落了他,只得找些话来问他:“我听大嫂子说你日夜用功,想必大有长进。”贾兰正要讨论学问,听他问起,因兴冲冲的道:“我近日读书,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想,咱们这些人自幼生于富贵鼎隆之家,长于膏粱绮罗之中,安富尊荣,从不知辛苦操劳为何意,更不知饥饿空乏是何滋味,将来怕是难成大事呢。”宝玉笑道:“那不过是穷酸腐儒们少时家贫,又心高气大,嫉富妒荣,故而编排出来自我标榜的。倒是不必这样读死书,以为凡成大业,必先乐贫,反而是入了邪道了,比起贪图富贵更坏。须知果然乐业安时,便当贫富皆乐,并不是乐贫才贤,为富则忧的。陈胜、吴广、黄巢、张角之流,倒是辛苦操劳、饥饿空乏过的,因此后来起事。若说那便是成大事,岂不有违圣贤之道?况且惟有盛世,方有明君,难道那贤明圣主必都出自贫穷空乏之家乎?可见圣人之言亦不可全信。”
  这贾兰自小虽居富贵世家,然因父亲过世得早,母亲又教导甚严,比之荣宁两府其余子弟,别说从不曾领会蓉、蔷之流的酒色恣肆,任意妄为;便连大一些有体面的奴才,诸如李贵、茗烟的得意纵性也不能够,竟何尝随心所欲过一朝半日?每每以古人之言自我警省,以为刻苦才是正道。如今当作一番大道理斗胆向宝玉说出来,满以为他会夸奖自己有志气,不料反得了一篇批评。心中不服,却不敢多辩,只暗想:“若是古来圣贤都生于鼎盛之家,又何来宋徽宗、李后主这些亡国之君?尧、舜、禹、汤又何尝生于富贵?桀、纣、莽、操倒是丧于淫逸的。”暗自腹诽一番,面上却只唯唯应诺。又坐一回,便去了。
  袭人因走来撤下茶盘,向宝玉笑道:“侄儿年纪小呢,你做叔叔的,原该教导,只是也要时常鼓励才是。你往常总不肯与他亲近,今儿难得说几句话,讨论学问,正该和气欢洽才是,怎么倒又长篇大论教训起来?”宝玉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倒一股子道学气,与其死读书,倒不如不读书的好。”袭人叹道:“你自己不读书便罢,还有这许多道理,看不得人家用功,幸亏老爷听不见,不然又不知怎样呢。何况他一团高兴的来了,好不好,也该和颜悦色的讨论了去,如何要扫他的兴,拉下脸来教训这一篇话,岂不叫他心里不自在?”宝玉笑道:“年纪小,也是个爷们,那里便有你说的那般娇贵,行动爱生气的?”袭人笑道:“真个行动爱生气的人倒不是兰哥儿,却不见你硬起嘴来说他一句半句。难道普天下人,只许你林妹妹行动爱生气,便不许别人也有不自在的时候儿?这可不成俗话儿说的:‘只许妹妹多心,不许侄儿生气’了?”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
  宝玉忽的坐起,“呀”一声叫道:“差点忘了。”袭人等都唬了一跳,忙问:“可是丢了什么?”宝玉道:“不是,你刚才不是叫我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再去姐妹房里转转吗?我去看林妹妹时,偏他出园往宝姐姐处去了。我问紫鹃:‘他昨日在园里略着了些风,原有些咳嗽,为什么不好好养着,反到处走?’紫鹃说:‘何尝不养着,不过听说香菱忽然病势沉重,大概只在这几天了,所以赶着去见一面。’我一听,本也想跟过去看看,又想刚打那种地方回来,再去有病的人房里,未免忌讳;原说洗了澡再去看妹妹的,不想兰儿来这一混,就忘了,亏得你们提起。差点误了大事。”袭人道:“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事?横竖还要见的,何必着紧这一时半刻的?明儿早起还要去北静王府听戏呢,可别起得晏了,去迟了,叫人看着不恭。”宝玉那里肯听,只说:“我去去就回,不多坐的。宁可北静王府不去,潇湘馆可是误不得的。”碧痕因大老远走一趟端了汤来,宝玉果然没喝,心里正不痛快,故意撺掇道:“你让他去吧,不见这一面,他再不肯睡的。”袭人道:“既这么着,你就跟了去,不要多耽搁,天也不早了,略坐一坐就回来。”又命小丫头佳蕙打着绿竹明角灯前头照着。
  推门出去,却见好大的月亮,将圆未圆,晴光摇宇,移花动叶,照得人心清气朗。宝玉脱口赞一声好月色,道:“原来今天已经是十五了。”碧痕失笑道:“这个人可不是傻了?昨儿二月十二是你林妹妹生日,今儿是十三,怎么倒又跑出十五来了。”宝玉笑道:“我看见这月亮好像圆了,只当今夜十五,就忘了昨儿的事了。”遂命佳蕙回去,说:“大好的月色,白点个灯笼,照不见路,倒多影子。不如熄了他。”
  这里袭人刚放下镜袱,忽见佳蕙咚咚跑进来说:“我刚才看见海棠花后——”见袭人瞪他,忙煞住脚。袭人诧道:“叫你照着二爷,怎么自己回来了?”佳蕙因将宝玉说月光正好不用灯笼的话说了一遍,不等袭人说话,秋纹先骂道:“便不用灯笼,也该在前面探着路,帮二爷提醒着点,一点眼色没有。只会吃饭睡觉。”佳蕙嘟着嘴去了。秋纹等估摸着再用不着他们,便也都各自散去。
  袭人点起梦甜香来,把帐子掖了两角儿,想一想,再没什么可做的,只得拿了只小绷坐在灯下扎花。治等了两顿饭工夫,方听见院门开启,踢踢踏踏的来了,忙迎出房去,一边接着,一边抱怨道:“说是去去就回,一去就是这么小半夜。没黑没白的只管坐着,难道林姑娘也不撵你?”碧痕笑道:“林姑娘何尝不撵来着,一直说要睡,咱们爷一步三回头的口里答应着走了,好容易挪到外间,又看见一个婆子守着炉子煎药,咱们这痴心的小爷,跺脚说一声‘这如何使得’,赶了那婆子去,非要亲自煎了药,亲手端进去,又眼看着林姑娘喝了药,又伏侍着漱了口才肯走呢。”袭人便说碧痕:“你跟着二爷去,这些小事,都不知道帮忙,倒叫他自己动手?他嫌婆子做的不好,他自己难道又是会伏侍人的?”碧痕撇嘴道:“罢哟,我知道姐姐会伏侍,天天嗔着我懒。只是别说我了,正经紫鹃、雪雁站在一边都插不下手。姐姐难道不知道咱们爷是不听劝的?除非姐姐亲自过去拉了来,二爷或者还肯听;我只管唠叨,可顶什么呢?不如一个屁。”
  宝玉笑道:“好了,我已经回来了,你们还只管啰嗦。女孩儿家,连屁也说出来了。”碧痕也笑道:“你们尊贵,有本事一辈子不放屁。”袭人倒笑起来,伏侍着宝玉漱洗睡下,不提。正是:
  花谢难寻春去处,鸾归安得返生香。

☆、第三回 稻香村妒尝杏仁酪 潇湘馆悔制荷花灯

  话说小丫头佳蕙提着灯笼跟宝玉出门,却被半路打发回来。往回走时,忽见一个人站在海棠花后冲他招手儿。他只当是那位姐姐要使唤他,正要上前问话,那人却一闪就不见了。这才想起,方才那人身形窈窕,眉眼俊俏,分明是晴雯的模样儿,便连打扮也都是从前的家常穿戴,不禁大惊失色。一路飞跑进屋,正要说时,却被秋纹一顿乱骂给打住了。因此嘟着嘴回至房中,自己呆呆的想了一夜,次日起来便悄悄的说给碧痕、绮霰等人,道:“人家说晴雯姐姐做了花神,从前我只不信,原来竟是真的。昨晚大月亮底下,我分明看见他冲我招手,那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只可惜我一惊,他就走了,竟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碧痕闻言不信道:“赤天白日的说瞎话!晴雯早死得连骨头也化了,那里又会到院子里来。何况便说他死后做了花神,也是说管的芙蓉花,你却见他站在海棠花后面,分明不是他。”绮霰便道:“莫非另有一位花神不成?麝月说那个什么傅秋芳八成也是做了花神了,莫非是他?宝玉昨儿特特的去祭他,又为他抹了那些眼泪,所以他来显灵道谢也未可知。”碧痕笑道:“那是麝月随口说来哄他的瞎话罢了,亏你心实,这也肯信。”
  恰恰秋纹和春燕两个侍候过宝玉洗漱下来,听见这话,春燕便插言道:“佳蕙原不胡说,我前儿晚上做针线,做到一半不知怎么睡着了,也梦见晴雯姐姐来了。就跟从前咱们在一处的时候一样,大家围坐在炕头看针线说闲话,他还说我绣得不好,要替我绣。后来醒了,虽是一梦,竟是真真儿的。最奇的是,我的香袋本来只绣了大半,分明还差着几针的,醒来时,竟绣完了。”秋纹、绮霰都大奇,问道:“可是真的?拿来我们看看可是晴雯的针线。”惟碧痕只是不信,撇嘴道:“必是你睡迷瞪了,打着瞌睡绣的,自己不知道罢了。”春燕道:“怎么会?你见谁梦里绣花来着?”碧痕道:“这倒也说不定,我听说香菱还梦里作诗呢。你刺绣功夫通了神,忽然梦里绣起花来也不稀奇。”
  忽听前头麝月骂道:“一个个挺到那里去了?眨眼工夫,倒走得干净。”众人忙忙的往前边来,却是袭人、麝月两个送宝玉给老太太请安回来,欲换出门的衣裳,却找不见人,因此在那里叫唤。袭人因叹道:“你们也太不小心,我们回来,半个人也不见,屋子被人搬空了也没人知道。”秋纹、绮霰两个忙道:“并不敢走远,原是倒了水去,在下屋里说几句闲话,打量着工夫就来的。即便姐姐不叫,也就要回来。”麝月道:“这会子没空同你们算账,还不快去个人,告诉外边小厮备马?再打听着,今天跟宝玉的人是谁?”春燕忙答应着去了。袭人、麝月便又重新检点一遍宝玉出门佩带之物,亲自送宝玉出来。
  且说贾母自黛玉生日那天接了北静王府的贺礼,便觉心中踌躇。偏宝玉又说:“别的不知,那只碧玉荷叶缸我在北静王府里原见过的,是王爷的爱物儿。据王爷说,是用整块的预示剜成,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只重样儿的来。用来养'8'鱼,冬暖夏凉,最难得的。难为他竟舍得连缸带鱼送了来。”贾母听了,愈觉严重。独自忖度了两日,这日找了王夫人同熙凤两个来,先问熙凤:“那两缸子鱼怎么样了?”凤姐笑道:“还说呢。自那些礼送来,林妹妹看也不看,就说无亲无故,如何白受人家的礼,一样不收。我只得记了账,先收在库房里。衣料都还罢了,最劳神就是这缸子鱼,正要讨老太太的示下,却养在那屋里合适?”
  贾母低头想了一回,叹道:“我就说颦丫头是个多心的。既这样,就给别人罢。二丫头出门了,宝丫头如今也不大住,你大嫂子是个粗心地,三丫头又是个过于劳心的,四丫头是个无心地,不如就把那缸鱼养在怡红院里,给宝玉顽儿也罢了。只怕这些人里头,独他还知道些小心,况且他的丫头又多,就使一个来专管养鱼,也不难。”王夫人忙道:“我正说开了春要将宝玉从园里挪出来,为这些日子他略有些冷热,就耽搁住了。已经把我隔壁的房子收拾出来,只等他好了就要搬的。那鱼还是养在别院儿罢。”贾母诧异:“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他搬出来?莫不是他在里面淘气,闯了什么祸不成?”王夫人陪笑道:“那里有那么大胆子。不过是我看他一年年大了,里面又有几位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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