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密探-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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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谡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似乎注定要死在自己家传的宝剑之下。
　　　　“叮”，谢雨诗手一甩，吉祥剑钉在李谡的脚边。
　　　　“你走吧，我的朋友很快就会醒来的。”
　　　　李谡并无感激之意，提了剑，慢慢步出庭院。
　　　　谢雨诗睁开眼睛，他这一夜睡得真踏实，因为有两位队友陪伴，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还魂、晓萍两人睡眼朦胧，谢雨诗道：“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还魂摇头道：“与队长的伤相比，少睡一觉又算得了什么。”
　　　　谢雨诗双手发麻，没有半点力气，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魂道：“剑气伤及筋骨，至少需要疗养七天才能重新握剑。说来也算是奇闻，一双肉掌对拼吉祥剑，竟然只是轻微伤了筋骨……”还魂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谢雨诗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想李谡回去以后肯定要断剑撕袍，从此退出江湖了，哈哈！”
　　　　谢雨诗、晓萍也跟着大笑起来。谢雨诗道：“只是刺杀太后异常凶险，有七天不能握剑，实在让人担心。不过还好总管没有限定刺杀的时间。”
　　　　晓萍忧郁地摇头道：“任务虽无明定时限，但越早完成越好，因为万一收到那个‘白色锦囊’，那就……”
　　　　还魂脸色也难看起来，道：“晓萍说的没错，越早越好……”
　　　　“为什么？”
　　　　晓萍道：“白色锦囊里面什么也没有，一旦送来，就意味着那是任务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果那天没有完成，就……”
　　　　谢雨诗没继续追问，没有及时完成任务的密探就会死。
　　　　“咚，咚”有人敲门，一瞧原来是一个小和尚，说有人托他给一位高公子东西。还魂谢过之后，打开一看，兴奋道：“太白续命散！”谢雨诗疑惑不已，还魂马上道：“只要外敷加内服，队长的剑伤两天就可以痊愈！”
　　　　谢雨诗还是疑惑，道：“这会是谁送来的？”
　　　　晓萍道：“还魂，不要忘了‘太白续命散’是剑凉堡的疗伤圣药。”
　　　　还魂点点头，道：“对。不知这李谡安的什么心，这药……或许有问题……”他本来想说“或许有毒”，但临时转口。
　　　　谢雨诗猜到他的意思，道：“放心，李谡怎么说也是剑凉堡的少堡主，不至用如此卑鄙手段。”他长吐一口气道：“况且蜀山择徒甚严，如果李谡心术不正也不可能曾在蜀山学剑，只是他要杀我的动机我始终猜不出……”一提蜀山，他便想起昨晚李谡的那一套万剑诀，真是回味无穷。
三十、少女阿初
　　　　　　　　　　　还魂拆了绷带，敷上“太白续命散”；再用井水烧开，调入少许续命散，给谢雨诗喝了。谢雨诗双掌不久便开始发痒，正是恢复的征兆。早膳过后，四霸也都知道了昨晚之事，无不愤慨。
　　　　谢雨诗吩咐邯郸道：“你去邻县将这幅地图卖给别人，就说卖五十两，别人嫌贵，你就说：‘好吧，那就卖一百两。’”邯郸接过地图，看不出个所以然，道：“怎么别人嫌贵还涨价？五十两也未必有人买的啊……”
　　　　谢雨诗取出另一份地图，吩咐方拾同样的事情，不过是在另一个县。顶穹天和张逸天也没多问，谢雨诗笑道：“二位大哥陪我在这儿喝酒，等他们将买卖做成。”
　　　　那两份地图正是旅途中谢雨诗画的两幅天剑冢的假地图。邯郸始终不信这地图这么值钱，谁知他到邻县给一剑客看了地图，那人一瞧“天剑冢”三个字便立即丢下五锭二十两的白银，并哈哈大笑。这两幅地图势必又会引起江湖一阵混乱，也方便谢雨诗北上开封。
　　　　众人决定卸除易容术上路，只不过稍作改装，三位密探依然坐车，四霸依然扮作护卫。因为谢雨诗想，既然扮成老太婆都瞒不了别人，又何必大费周折。
　　　　这几天路上盘查则松懈很多，毕竟已到了皇太后的势力范围，有时甚至连车里有几个人都不问就放行。这日已抵达开封府城郊，谢雨诗双掌的伤已经痊愈，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身上其他剑伤也好得差不多。谢雨诗吩咐道：“顶大哥，我们连夜赶路吧。”他估计在天亮之前便可抵达开封，然后怎么办呢？
　　　　谢雨诗心里在盘算着，可是连夜赶路的不止他们一波人，所以他的思绪被打断了。
　　　　马车停了下来，邯郸坐在车头吆喝道：“喂！半夜三更的，你怎么站在官道中央啊！”
　　　　还魂微微掀起车幢，看见一人黑衣、配剑，背对他们笔直地站着，全身上下无处不充满杀机。
　　　　谢雨诗摇头道：“又被人发现了……”
　　　　那人道：“此路不通。”
　　　　谢雨诗一皱眉，想不到这人竟是一名女子，不过听得出她在刻意掩饰本有的声音。纵然如此，他也觉得似曾相识。这女子面对陌生人也不肯用原本的声音，可见她有多小心，可见她有多可怕。
　　　　谢雨诗等人并不知道其他的路去开封，况且夜色已深，再觅新路是不可能的了。麻烦要找你的时候始终找得到你，换别的路也许也会有人挡在中央。
　　　　邯郸道：“这路又不是你修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张逸天策马上前道：“姑娘，我们有急事要去开封，若有不便，可另有他路可走？”
　　　　“死在这里，或者掉头回去。”
　　　　邯郸怒道：“你！”他拔出长剑，冲上两步。
　　　　谢雨诗暗叫糟糕，三位密探同时冲出马车，邯郸惨叫一声“啊！”，踉跄倒地，左臂竟然被那名黑衣女子砍了下来！
　　　　“我只砍了你左手，已经仁至义尽。”
　　　　顶穹天等三人立刻下马同呼道：“五弟！”邯郸受不住疼痛，昏死过去。
　　　　谢雨诗第一次见识女人的凶狠。黑衣女子依然没有转身，腰间依然悬着那口剑，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
　　　　张逸天愤怒不已，刚要起身，被谢雨诗一把按住。谢雨诗摇摇头，然后对黑衣女子道：“姑娘师承何派，要找的人是我，不必难为他人。”
　　　　黑衣女子“嗯？”了一声，微微侧过头，她脸上带着黑布，看不清容貌。她转过身来，又“嗯”了一声，似乎是在肯定什么事情。
　　　　谢雨诗看着黑衣女子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不仅倒吸一口凉气，纵然是一个死人的眼神也不会如此空洞、虚无，纵然是少林方丈玄杵大师的眼神也不会如此看破世间万物。
　　　　黑衣女子没有缠发髻，长发任意披散，遮住了额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没有回答谢雨诗的问题。
　　　　她缓缓道：“此路不通。”
　　　　谢雨诗暗暗自嘲：“又是四个字……”他道：“什么原因？”
　　　　“你不必知道。”
　　　　“如果我非要过去呢？”
　　　　“杀了我。”
　　　　谢雨诗早已准备好，冰神剑应势而出，他强占了先机。他已经看出来还魂、晓萍都不是她的对手，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黑衣女子忽然出剑，杀人的剑！“当！”双剑相交，双方各退一步。
　　　　谢雨诗感到莫名的恐惧，就像别人用死剑剑法对付他一样。黑衣女子用的也是杀人的剑法，只用来杀人的剑法。悟道不同路，终归同一宗。两人继续下去只有一个结局，一起死在对方的剑下。
　　　　黑衣女子疲惫地眨眼，轻轻喘息。她再次举剑，谁知手里握着的剑只剩半截。多亏谢雨诗手中的神兵，才避免了两败俱伤的悲剧。
　　　　“你还要再战？你知道继续下去只有一个结果？”
　　　　“我知道，就算只有半截剑我也能杀了你。”黑衣女子冷傲无比。
　　　　便在僵持难下的时候，两顶轿子从谢雨诗来时的官道上赶来，没错，连夜赶路的人并不是他们而已。
　　　　两顶轿子本是若隐若现，但顷刻间便到了众人面前。轿子前有两人开路，这两人脸上画着唱戏的粉脸，一笑一哭，一红一白，两人右手各持一把由铁片制成的铁简书。
　　　　这两个人在白天也会让人觉得阴森，更何况是半夜？
　　　　黑衣女子忽然拜倒，恭敬道：“恭迎圣教皇、圣夫人！”
　　　　面画红色笑脸的人喝道：“什么人？为什么不下跪？”
　　　　谢雨诗等还没答话，两个怪人已经出招，第一个目标就是谢雨诗。二人左右夹攻，非常默契，谢雨诗长剑一抖，却不知是攻左边还是右边。一刹那犹豫，两个怪人忽然各自一甩手中铁简书，书片展开，变成类似铁鞭一样的兵器，分打谢雨诗双膝。招式太怪，二人又配合得天衣无缝，谢雨诗竟然被一击而中，余人也纷纷遭殃，双脚都被点了穴道，不自禁地跪了下来。
　　　　谢雨诗一咬牙，运起内力试着冲破穴道。
　　　　两个怪人又退回到轿子前，白色哭脸道：“阿初，他们是何来历？”
　　　　那黑衣女子低头道：“回罚尊者，连夜进城的路人。”
　　　　原来这两个怪人就是光明教的赏罚二使，轿子里坐的就是教主！
　　　　罚尊者翻开手中铁简书，读道：“擅自带人滋扰圣教皇，处以大不敬之罪，自断右掌，自挖双目。”
　　　　黑衣女子声音微颤道：“是……”
　　　　赏尊者道：“你可知挽救之法？”
　　　　黑衣女子朗声道：“属下对教义铭刻于心，属下立即执行。”
　　　　罚尊者冷冷道：“好，你把他们都杀了吧。”
三十一、你又救了我一次
　　　　　　　　　　　剑断了也可以杀人，只要剑客没有死。
　　　　那个叫“阿初”的女子缓缓走来，手里握着的就是半截剑，她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谢雨诗。
　　　　等待屠宰的人都跪着，双脚被点了穴，谁都在努力冲破穴道，谢雨诗也不例外，可是谁也帮不了谢雨诗，他只有帮自己。可他明白自己不能移动，就算手中握着一把完整的冰神剑，也会败在黑衣女子那只剩半截的剑下。
　　　　黑衣女子又踏进一步。
　　　　谢雨诗脑中一个画面突然一闪，是她，是她！
　　　　“徐百合！你不认得我吗！？”
　　　　黑衣女子忽然一呆，眼中充满惊异。
　　　　谢雨诗得此瞬间，穴道终于冲破，便在徐百合还在惊异之时出重手点了她胸前两处大穴。
　　　　赏罚二使也是大惊不已，从来没有人可以冲破他们点的穴道。
　　　　这次是个例外！
　　　　谢雨诗体内真气不断膨胀，剑气游走全身，冰神剑破空而出。赏罚二使来不及多想，各自甩出铁简书，合二为一。谢雨诗一跃而起，轻踏铁简书，一个起落便站在二使面前。赏罚二使只觉手中有千钧重量，单手几乎无法支撑。
　　　　谢雨诗先攻赏尊者。罚尊者忽然抽出一条铁简，作为点穴笔直点谢雨诗右脚脚踝。谢雨诗剑锋一转，与罚尊者右手中的铁简一碰，立时将铁简削为两段。同时，赏尊者也抽出铁简攻谢雨诗下盘，本应配合得滴水不漏，可惜二使各有一只手支撑着谢雨诗的身体，耗去大半精力。
　　　　赏罚二使终于撤了兵器，后退三步，却是以退为进。赏尊者左掌红光大显，罚尊者右掌寒气逼人，二使合力击出一掌！这一掌阴阳调和，相辅相成，乃是武学之最高境界！
　　　　谢雨诗毫无畏惧，左掌迎上，“嘭！”，三掌凝结在一起。
　　　　周围卷起狂风，石粒、落叶、枯草随风而起！
　　　　醒着的三霸功力较弱，被掌风击晕了过去，晓萍和还魂也在勉强支撑。
　　　　抬轿子的八个人蹲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似乎这并不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只是三个小孩儿打成了一团。
　　　　谢雨诗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对手愈强自己的内功则愈强，所有的潜力慢慢被激发，也只有在赏罚二使这样的一掌下才能够完成。
　　　　赏罚二使的嘴角已流出鲜血。
　　　　一切忽然静止！风骤然停息！只见赏罚二使躺在前面一顶轿子的左右，不知死活。
　　　　抬轿子的八个人同时出手！从八个不同的部位同时向谢雨诗扑来，有掌法、指法、拳法，招式各不相同、门派各不一样，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欲杀”！
　　　　一剑！便有八个人倒下了！谢雨诗从蜀山万剑诀里偷了招，虽然相去甚远，但配合死剑剑法，一剑杀八人已经绰绰有余！况且体内法轮神功的真气已经爆发！
　　　　谢雨诗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不自觉地走上几步，他感觉到轿子里强烈的欲杀之气。
　　　　风微微吹动了轿帘，帘子微微一荡，一个手影瞬间向谢雨诗扑来。谢雨诗毫无畏惧，左掌迎击而上，“嘭！”，轿子被掌力震破，散向四周。谢雨诗看到了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头发披在肩上，疏得很整齐，乌黑得在夜里发着诡异的色彩；胡子随真气而飘动，一幅教书先生的生气模样。
　　　　谢雨诗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对方似乎也是如此，他看着弘致的胡子就想笑，但渐渐又没了笑意。谢雨诗如今真气之多，就像是一个万丈深渊，一眼不见底；而他却隐隐察觉，弘致的内功之深厚，就像一个无底洞。
　　　　深渊始终有尽头，无底洞却是没有尽头。
　　　　谢雨诗左手渐渐吃力，嘴里已经涌出鲜血。有人会说，快拿剑去刺他！但是谢雨诗全身的真力已经集中在左掌，右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
　　　　“呵！”弘致狂吼一声，谢雨诗被击飞数丈之远。弘致风一般紧随而至，谢雨诗刚摔在地上，他便劈出一掌，离谢雨诗的天灵盖仅三寸。谢雨诗清晰地看见弘致手掌上的纹路，难道这就是生命最后的一幅画面？
　　　　谢雨诗看着这幅画面，静静地看着，因为弘致的手停在半空，只因为一句话：“住手！”是什么人能让光明教教主住手？
　　　　弘致收起右手，双手藏入衣袖中，神态安详地说道：“夫人，何事？”
　　　　教主夫人在后面的轿子里道：“教主可知道他是谁？”
　　　　弘致道：“是谁？”
　　　　夫人道：“他叫高飞，是江湖追杀的我教教徒。”
　　　　弘致道：“教众之中并无此人。”
　　　　夫人道：“总之此人亡命天涯，与我教有关，何不顺水推舟，纳为己用？”
　　　　弘致缓缓道：“夫人，我可以不杀他，但并非因为他是高飞，而是因为夫人。”说罢，便轻轻对谢雨诗一笑。
　　　　有时候的他，总是想着，如果睡去了就此不再醒来，那有多好？
　　　　他曾太多次地接近死亡，无论是让人死，还是自己死。
　　　　他就这样一直在生死之间不停徘徊，他的剑告诉他，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