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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寡妇生活-第52章

小说: 寡妇生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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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戴要那破棺材扳子干啥呀?”
“不是普通的木头,是楠木做的,两千多年了,不烂,用它们装的尸体也没烂。我还撕下来一块,你们看……”
伊江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细条,桑林要往嘴里放,他想尝尝啥味,均被我们制止。
伊江说:“博物馆的人把它们拆了下来,放在库里堆着,老戴知道了,就用书换回来了。他说,楠木是好东西呀!他想用它们做套好书,卖高价。现在楠木可少了,在他们那都没有了!”
老戴是有经济头脑,不过他做的楠木书,即使是白送给我,我也不敢往家放。
我们去了一家私人旅店。旅店的楼房是在原来的平房的基础上又加盖了五层。
伊江问房东:“你这房子,加高不加深,不危险吗?”
“这不算高的,还有加七层的呢!”
听他那口气,这大楼一时半会儿的塌不了。
住吧。
我在三0二,桑林和丁一坤在四0五,每月房租共计二百元。
伊江又去了其它的城市。
我们住的六层大楼中,只有一个厕所,在一层,男女共用,卫生状况尚可,一大不可理喻的缺憾是没有门划。这很糟,上了厕所,你要密切注意脚步声,稍有异常,得立刻报以“有人”。为了减少起夜的次数,我实施了两大对策:一个是晚饭少吃少喝,一个是练习憋功——这简直是活受罪!
在没黑没白的楼道里,灯是感应的,上下楼,要么以脚踹地,要么发出尖锐的咳嗽声,给灯一个信号,以照亮我们的行程。
室内没有一项取暖的设备,半夜常被冻醒。
丁一坤没带行李,他和桑林睡在一个被窝里。
我说:“那一定是很热乎的。”
“拉倒吧!睡睡觉,他一翻身,把被都卷到他那头了,我盖啥呀?!”桑林的脸冻得确青。一夜之间,他已成为一个严重的感冒病菌携带着。
桑林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他不穿毛衣,不穿毛裤,不穿大衣,这几样,他没带来,也不买,他说这叫以毒攻毒,年轻,火力壮,一个礼拜就好。
我的门锁也是不好使,房东先生别着钥匙说:“哪能呢!锁是好的,是你不会用。看着,一拧,开了吧,使惯了这股劲儿就好了。”
这把锁像是很不欢迎我,顽强地与我对抗着。每次开门,我要气沉丹田,集所有气力于两手之上,向外拽着门把手,并抱着“把钥匙往坏了掰”的想法,方可打开此门——比“芝麻开门”难多了!
与桑林、丁一坤一起回旅店,我可讨个方便,此类体力活儿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去办。我呢,袖手旁观就是了。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
那一日,下了班,吃过饭,缝完裤子缝被子,已是夜幕沉沉了。我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就打不开锁了,我把自己坚定地锁在了门外!与铁将军连战了几个回合,我败下阵来。
站在外面吗?冷。
进去吗?现阶段已是痴心妄想了!
找丁一坤和桑林吗?夜半三更的,敲男生宿舍的门,不好吧?
权衡利弊,当前能够解决的办法是:叫四0五的人。
“梆梆梆”,“桑林——”
“梆梆梆”,“帮我开开门!”
“梆梆”,“丁一坤……”
……
他们没醒。
自力更生吧!这是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的。
我下了楼,把使过的招数又克隆了一遍,白扯!
这门,我是真打不开!
找他们去!无论如何把他们叫起来,哪怕是搔扰到了周边的邻居,也在所不惜!否则,我的下场是在外面冻成茄皮色儿!
“屋里那俩人儿,我的锁打不开了,进不去屋了,你们帮帮我吧……”我的努力感动了上苍,桑林被叫醒,长长的身材冻成了曲线,勾儿巴地出来了,随我下了楼。
桑林手脚并用,苦干加蛮干,也奈何不了那锁。
他这样大力气的人都没有打开,那一定是锁出了故障!
找房东去!每天面对别扭的锁,让我怎么活!明知它这副德性,为什么不早早地修好?那么多的钱赚了,还怕损失这一点点吗?
我怀着满腹的牢骚,把房东先生带上了楼。
房东先生在确认锁坏了之后,他攀上了铁栏杆,将一只脚踏上了窗台,撩开窗户纸,把手伸了进去,打开了窗户,再打开了门。
上边的窗户居然没有玻璃!不只是手,人头都可以进去。我和我的那些东西呆在里边,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这个锁很特别,在外面开,是百分之百的坏锁;在里边开,则是顺顺畅畅的好锁。阴阳反背发挥到了极致!
一六二
                  房东先生给换了一把暂新的锁,他说,这是出厂的次品,能用。
我被他的节俭彻底征服!
书店九点钟开门,我们上班较晚,可以有充足的时间闲磨。我懒散地涂着化妆品。
什么声音?
水流声?
水管子来水了?
一楼和二楼成了重灾区。楼下的一个女人正端着大盆骂阵:“瞎了?流到这儿了,还往下泼!有完没完……”
房东太太仰着脖,向流下的水喊:“这是谁干的?洗完东西怎么不倒进水池子里?”
我奔向楼梯,关掉了水龙头。
我折回屋里,收拾完毕,准备上班。
“就是三0二干的!就是她!多大个人了,讲不讲点儿道德?我怎么收拾?哪儿、哪儿都是水!这个自私自利的三0二!”
“你——是说我吗?”我问房东太太。
“不是你还有谁?!”
“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不是我干的,我没泼水,我不可能那么干。突然来水了,池子堵了,淌出来的。我在屋里听到水声,才跑出来关的。”
“……不是你干的?”
“不是,真不是。”
“啊……可能是刚才我往上上水,水龙头没关。”
“是,是没关。”
“你关的?”
“啊。”
一场误会冰消云散。
在西安,最让我留恋的是吃。各种风味小吃既便宜又实惠,香香辣辣的,满合我的胃。我发下大话,要尝遍西安所有的小吃。所以,我将每顿饭安排在不同的地方吃,吃完这家吃那家。桑林和丁一坤则逮着一家,不厌其烦地吃,并力劝我入伙。吃一家的好处是:我们被奉为座上宾,服务员端上热茶,老板亲自送烟递火,并且赠以免费的茶蛋和菜汤。
吃饱喝得,丁一坤去结帐。
“喂——把我早晨和中午吃饭花的一块三毛钱填里头。”我的声音越过一桌一桌的人,传向了他。由于我每顿吃的少,小老板儿们不爱给开几毛钱一张的票子,我就把几顿吃的捏在一起,让他们写。伊江给我们报销伙食费。
“咋又多出两毛?!”我拿着丁一坤开回的单子,大声地喧哗着,“你咋不开正好呢?下次还得减下去。咱们一共花了多少钱?十六块五吧?我把钱给你。”伙食费都在我这儿,一天的帐一天结,我也省心。
“回去吧,回去!咱回去再说!”丁一坤铁青着脸,逃似的奔出了门。
走了挺老远,他才放慢了脚步,“我说大姐……”
“嗯?”
“你以后吧,有人在时,你别‘毛儿’、‘毛儿’的,行不?”
“咋的呢?”
“你看,俺们老在那吃饭,人家都知道咱做的买卖挺大的,你还‘毛儿’、‘毛儿’的……”
“我那‘毛儿’、‘毛儿’的,不比桑林那‘屯儿’、‘屯儿’的好听多了?”
桑林说:“哪有俺那‘屯儿’好听啊!你这一喊哪,那边的人全往咱这瞅,你没看见吗?我赶忙转过身,用手挡着脸。你说你……嗨——”
“我看见你转过身了,我哪知你要干啥呀?”我的反应比较迟顿。
丁一坤说:“我拿着那个帐单儿呀,心里头直叼咕:大姐呀,你可千万别说话了!没想到,你一张嘴,‘又多出两毛!’……唉!”
“好几天了,这两毛钱老找不齐,老多开。”我说。
“我到那儿开,饭店的老板说:‘一块三咋开呀,开一块五吧。’我咋说?我就说:‘开开吧。’明天我还得跟人家解释去,我就说:‘俺们那儿新来个会计,可较真儿了,一分钱都不能差了。’你说俺俩这是……”
他俩这是:吃辣椒又挨了耳光——内外发烧。
“谁让你们出去装了!”我笑岔了气儿,“在西安,我争取把你俩的脸丢尽!”
“大姐,求你了,别介!”二人双手抱拳,差点儿没给我跪下。
书店的保洁员是个满头碎卷儿的人,我上洗手间时,她正在打扫卫生。
“你们的人挺好的,笑呵呵的。”她对我说。
“哦。”
“我愿意和你们说话,我不爱搭理那伙儿人。”她是指老戴的人。
“……”
她在清理一个淤塞的蹲位。“你上完厕所要用水冲冲。”她说。
“……嗳。”
“堵了不好弄。”
“是。”
“你也要告诉和你一块儿来的那两个男的,大便完了,一定要冲干净了。”
“……”
她拿过一个抽把,“要这样……抽几下……”冲下去了,但边缘地带仍有不洁之物。她又找来一把塑料制品的扫帚,“用这个,上边扫完了,再扫里边。扫干净它,使劲儿擦两下就掉了。再用拖布拖一遍。你一定要告诉那两个男的,让他们也像我这样扫。”
“这……”关于清厕的细枝末节,我和两个大男生是没办法说得这般细微的。
每天,她像一条流水线,在我们的眼前过几次。
“把你们的鞋刷子给我用用。”她对我们的家底儿熟谙得很。“光给鞋刷子,不给鞋油哇?”
“哪有鞋油?!”桑林笑着说话,语气也很冲。
“怕我用啊?”
“一个鞋油怕你用啥!”
“今天早晨你们打了,我看见了!”
“鞋油在家呢,俺们临来前儿打的,到这儿又用鞋刷子蹭的。”
因为懒散,因为忘性强,鞋刷子和鞋油两地分居的局面长期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真不在这儿呀?”
一六三
                  “蒙你干啥!”
“那……我只好蹭蹭了。”
桑林和丁一坤去了烟吧吸烟。
那个保洁员指着一个装垃圾的大袋子,语气生硬地对我说:“你——去把掉下来的纸拣起来,放在袋子里,用绳子捆好,给我拎过去!”
“……好吧。”
袋子很大,废纸很多,这边装进去,那边掉出来,我弄了几次没弄好。
“大姐,干啥呢?”桑林和丁一坤回来了。
“保洁员让我装好,给她拿过去。”
丁一坤:“不给她干!她指使我和桑林干多少活儿了,这回又指使你了!她别干了,她的活儿咱仨包了得了呗!经理还没说让咱干这儿干那的呢!她算干啥吃的!”
“闲着也是闲着。”我说。
“咱是卖书的,她是保洁的,那是她的本职工作!”
两人不让我靠近那个又大又蠢的袋子。
保洁员两天没和我们说话。
一早,她的情绪很好,与我搭了腔,“你一个月开多少钱?”
“三天不开张了,拿啥开资呀!”
“真不开呀?”
“真不开,管吃管住,白干。”我有意逗她。
“我比你们强多了,我一个月开三百块钱,还得给我长工资。”
“长多少哇?”
“是我自己想的。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能不给我长吗?”
“得长。”
“你们是什么地方的?”
“俺们那疙呀,俺们那疙比较穷。”丁一坤接了过去,说了一套露骨的针对两性之间的流行民谣后,搂着桑林,大笑而去。
“他说话不好听,是不是不好听?”她一本正经地问我。
“是,是不太好听。”我忍俊不止。
“你和他熟吗?不熟吧?”她不大希望我和丁一坤是一丘之貉。
“啊,不。”
“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吧?”
“……不,不是一伙的。”我急于把自己摘了出来,免遭她的轻视。
“你以后别和他在一起了,他说话太难听了!”
丁一坤说,他烦她,他不那么说,她还在这儿肋肋个没完。
连续几天,没卖出一本书。
伊江、瑾儿一行人路过西安,觉得没必要再留过多的人了,临时把我撤出。
我乘着他们的车,返回了北京。
伊水见了我,惊叹道:“姐,你瘦了!瘦多了!”她又向外喊,“妈——看我姐瘦的呀!等我给孩子系完奶,也减肥!”
妈妈看着我说:“是瘦了啊!啧啧,大肚子没了,大屁股也没了!瘦了多好!以前那家伙胖的!咱小区里的人现在要是看见你了,不得寻思你出去了几个月,又生了一胎?”
我曾把自己吃到过一百四十六斤的尴尬体重,你信吗?
伊水曾以乞求的语气说:“姐,你别再胖了,拜托了!”
一个劲儿地长肉,我有啥办法?谁乐意胖啊?人到中年,喝口凉水都长肥肉,又何况我是少于运动的人。
我不爱运动是有历史缘由的。
在上小学一年级时,我们班主任说:“‘六·一’快到了,学校要开运动会,同学们自报项目吧。”我连什么是运动会都没见过,思来想去,就挑了一个六十米短跑,不但跑串道了,还跑了个“老臭儿”,使我颜面尽失。我很有自知之明,预知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发展前途可言,再往后,我没参加过任何项目的体育比赛。
上了中学,我和一位全校的长跑冠军成了好朋友,我崇拜她。在她的熏陶下,我热爱上了体育运动,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跟着她练长跑。她在前,我在后,她跑了两千多米,一回头,我哪去了?又调头找我。我咋了?我蹲在半路上,脸色煞白,嘴唇呈紫色,顺着脸淌冷汗。
“你、你咋了?”她问。我把她吓着了。
“我跑着跑着就这样了。”
“得了!不跑了!以后再也不和你跑了!早知道你这样,说啥也不能领你出来呀!咱往回走吧。”
我的体育生涯刚开了个头儿,就断送了。
我是从哪一年开胖的呢?好像是从怀孕,我的娘家邻居见到我,花容失了色,“你瞅瞅胖的,这大脸……”我的反差太大,她的神经受到了刺戟。
你们说,她至于这样吗?当前,只不过是特殊时期,生了孩子,我会很快地瘦下去的,等着瞧吧!
在月子里,伊妹侍候的我们娘俩儿,她还没有工作。伊妹长得纤巧可爱,一袭红彤彤的裙装及附着的闪烁的亮片把她衬得尤如一朵带露的牡丹!
我多眼馋哪!快一年了,我都穿不上时髦的衣服了!
“伊妹,你把它脱下来。”
我穿上了伊妹的衣服,往镜子前一站,前对襟的扣子系不上,中间露出了一条二寸宽的空白地带;两条粗壮的胳膊架架着,堆积的赘肉使我无法做出标准的立正姿势。
一口蠢硕的缸,一堵厚实的墙——我只能这样形容镜子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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