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失去的时间-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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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看着杨过嘴唇一开一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以为杨过逼他吞下解药，单纯是为让自己脱险，怎想到他还存了这种曲折的心思？
　　两人相处已近两年，只觉得互相关怀当然是天经地义，是啊，他们身边只有彼此，如果不去关心对方，又要去关心谁呢。其实他俩早在自己知道之前，已经互相爱上了对方。但直到此时此刻，张无忌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方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不是一般的重要，是重要过百倍、千倍——
　　他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记着，张无忌与杨过同生共死。若真治不好你……我也……”
　　杨过此时情难自禁，便凑过去在他嘴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不让他再说下去。两人都想到若张无忌无法解毒，还有一法，就是刺杀郭靖、黄蓉，但心中也知要是提起此事，必然又要争论。
　　杨过一笑，跳起身来，走到情花之畔，道：“走了许久，我可是饿得很了。勉强搪一搪肚子罢。”他一边说伸手当当心心的摘下了数朵情花，正要返回，忽然注意到情花之实，眼前一亮，问道：“情花甚美，结出的果子怎么这般丑陋，不过既然花能入口，也不知这果子能不能吃？”
　　张无忌见他伸手又去摘果实，忙道：“吃是吃得……”话音未落，杨过听见吃得，肚子也是当真饿了，随手摘了一枚在衣襟上擦了擦，放在口中一咬。
　　——下一秒，他脸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红，皱成了一团，‘呸’一声将半个果子吐在地下。
　　张无忌笑道：“是什么味道？”
　　杨过苦着脸一屁股坐了回来，赶紧将情花撕下几瓣放在口中，只觉情花虽然先甜后苦，味道古怪，竟也被衬托的没那么难吃了。他嚼了几下，方开口道：“你干嘛骗人，这鬼东西又酸又辣，哪里能吃了？”
　　张无忌道：“情花的果实有的酸，有的辣，有的苦，还有的臭气难闻——但也有的甜如蜜糖，好吃的很。你肯听我说完么？”
　　杨过嘻嘻一笑，只问：“那什么样子的比较甜？”
　　张无忌摇了摇头，回道：“从外皮上可瞧不出，有些极丑的，味道倒甜。但难看的也未必甜了，要亲口试试才知。不过绿萼姐姐说，十个果子有九个都是苦的，所以没人当真会去吃它。”
　　杨过心中一动，转头又去看那从情花，花朵艳丽，灿若云霞，不由想到：这情花真如比喻爱情一般么？难道相思之情味初时虽甜，后来必定苦涩么？难道世人一开始倾心相爱，到头结局定是丑多美少么？难道我和无忌现今心中欢悦，以后……他想到此处，不愿再想，伸手揽着张无忌肩膀，让两人靠在一处，轻轻的道：“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
　　张无忌道：“你定是累了罢？那先靠着我睡一会。我来守着。”
　　杨过正要再言，忽听得左首高处一人高声笑道：“要卿卿我我，也不用这般迫不及待。”两人一惊之下，忙转过头，只见十余丈外的山岗之上，金轮法王、尹克西、潇湘子、尼摩星、马光佐五人并肩站立，说这话的正是金轮法王。他俩对视一眼，均想到三人匆匆离谷，他们随后跟来，也不稀奇。只是他两个历此大难后得以独处，心神之间均是对方，竟完全没注意周遭的动静。二人在花前互相依靠，是给金轮法王等遥遥望见了。
　　




☆、＇8…2＇

　　杨过突然间见到金轮法王，当下立即想到绝情谷中他不安好心，数次为难，打定主意要至自己于死地，亏得自己之前还助他疗伤。张无忌见他眼中尽是怒火，轻声道：“这种人枉称作大和尚，贪嗔痴三毒俱全——何必同他生气？”
　　小龙女早被惊动，此时掠了过来，三人立在一处。
　　马光佐见他三人具在，叫道：“杨兄弟、张兄弟、龙姑娘，咱们一起走罢。”
　　杨过实在厌倦了这几人互相之间勾心斗角，知道除马光佐以外，实无一个善类，不想与他们再有瓜葛，但马光佐也是一片好心，当下拱手道：“马大哥先请了，小弟随后便至。”
　　马光佐搔了搔头，似不明白，口中道：“那……你们可要走快些。”
　　金轮法王哈哈大笑，说道：“你做什么多事？他们爱在这荒山野地呆上一十八天，你可也管不着。”
　　裘千尺昨晚说十八天后毒发之言，厅上人人皆知，马光佐听他如此说，不禁大怒，抢上前抓住金轮法王衣襟，骂道：“贼秃，你的心肠忒也歹毒！咱们与杨兄弟同来谷中，你不助他已是不该，一路又冷言冷语，是何道理？”
　　金轮法王微微冷笑，道：“你放不放手？”
　　马光佐喝道：“我不放，你要怎的？”
　　金轮法王也不与他多话，右手迎面一拳——马光佐见他拳头将至，忙伸手去抓，哪知这拳实为虚招，金轮法王左手不知不觉间已伸到他背后，猛地一托，刚劲柔劲同时使出，马光佐纵然身躯庞大，哪吃的起这一击？立刻被摔飞出去。好在这山坡之上全是长草，他皮粗肉厚，并未受重伤，但也是摔的额角青肿，哇哇大叫。
　　杨过和张无忌见马光佐抓住法王，便知他定要吃亏，待要上前相助，但只奔出三步，马光佐便结结实实的摔了跟头。
　　马光佐虽是个浑人，却也有些呆主意，他自知自己不是这和尚对手，爬了起来，哼哼唧唧的道：“啊哟，啊哟，贼秃好狠，手臂都给他打断啦。”
　　金轮法王应蒙古王子忽必烈之聘，受封为蒙古第一国师，几人中以潇湘子与尼摩星最为气忿不服，此时见他如此蛮横，更是恼怒，两人相互使个眼色。潇湘子阴测测的道：“大师武功　　　　　　　　　　　　了得，果然不愧蒙古第一国师的封号。”
　　金轮法王道：“岂敢，岂敢……”心中察言观色，便知尼潇二人已有出手之意，杨过和张无忌也伺立一旁，还有小龙女——尹克西心意如何，倒是不得而知，便将他不算在内，其余五人若联手来攻，就凭杨张二人的双剑，自己恐怕就难敌过，呆在此地，恐怕要有性命之忧。他想到此处，嘴上仍然敷衍，脑海中却飞速转着脱身之计。
　　哪知马光佐口中哼哼唧唧不停，此时却慢慢走到他背后，猛起一拳，砰的一声，正中金轮法王后脑。其实以金轮法王之功力，他这一击如何能够得手？但此时金轮法王注意力都在面前五人之上，对他毫无防备，这一击就如铁锤一般，只打的他眼前金星直冒。他又惊又怒，回肘撞去，正撞在马光佐胸口，将他再度击飞！
　　杨过见他突然发难，身形一动，已绕到金轮法王身后，挡住他的去路。张无忌抢上前扶起马光佐，见他遭此重击，已然闭过气去，当下在他胸口几处要穴推拿数下，只见马光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总算醒转了过来。
　　金轮法王毫无惧色，立定了姿势，双手伸入袍中，随即伸出。左手白光闪烁，右手黄金耀眼，正是取了银轮铜轮在手，双轮一碰，嗡嗡鸣响，傲然道：“那好，哪一位先上？”
　　他先如此一说，各人碍于颜面，便不好再一拥而上。
　　尹克西笑嘻嘻道：“各位切磋武学，我是个买卖之人，只在旁观摩便是。”金轮法王暗想：他两不相助，倒是少了个劲敌。心中略松。潇湘子想金轮法王功力不俗，还是等其他人耗了他力气，自己乘败而取，岂不便宜？于是向尼摩星道：“尼兄，你武功强过小弟，请！”
　　尼摩星怎会不知潇湘子之意？当下嘿嘿冷笑，但他自负武功独步天竺，平生未逢敌手，岂肯示弱？随手从山坡上抓起一块巨石，向金轮法王当胸砸去，口中喝道：“好！我试你的圈圈！”
　　众人见他不用兵刃，抓起岩石便打——那石头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不由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大为吃惊。
　　金轮法王也没料到他竟是天生神力，不敢硬拼，侧身避开，右手铜轮向他背心横扫，尼摩星抓住巨石回手挡格，两相碰上，火星四溅，一声巨响，只震的山谷嗡嗡而鸣。金轮法王被震的右臂微微发麻，但他心想这岩石甚重，你纵有再大力气，能举几时？想到此处，不再与他硬碰，挥舞双轮，绕尼摩星身子转动，伺机而发。
　　他二人斗在一处，片刻间已过了百余招，双方均毫无力衰势弱之像，但金轮法王已试出尼摩星武功不是自己对手，只待下狠手便能击毙——潇湘子自然不敢再上，杨张二人虽然难缠，但小龙女似乎有伤未愈，自己只求脱身，从她身上入手，应该并无问题。他想到此处，眼见尼摩星露出一个破绽，大喝一声，便要下杀手。岂知此时猛听得山后马蹄声响，势若雷鸣，旌旗展动，冲出了一队蒙古骑兵。
　　当先一人身着黄袍，手持铁弓，见二人恶斗，忙催马上前，大叫：“两位罢手！”
　　杨过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蒙古王子——忽必烈！
　　尼摩星听他叫声，顺势双掌齐推，将巨石推下山坡，金轮法王也不好再斗，止住攻势。忽必烈翻身下马，左手携住法王，右手携住尼摩星，笑道：“原来两位在这儿切磋武功，真令小王大开眼界。”
　　其实他睿智过人，怎看不出两人都下了死力？但为顾全双方面子，只是一言揭过。
　　金轮法王微微一笑：“这位尼兄武学大有独到之处，难得难得。”
　　尼摩星可不懂得谦虚之道，道：“我只道蒙古第一国师如何了不起，原来……哼哼！”
　　金轮法王心下大怒，正要再言，忽必烈抢先笑道：“此处风物良佳，岂可无酒？左右，取酒！咱们来痛饮三碗！”
　　蒙古人自来生长旷野，以天地为居室，荒山饮食，与堂上无异，当即有侍卫取过烈酒乾脯，布列于地。
　　忽必烈早留意在场两人他并未见过。小龙女白衣出尘，娇艳美貌，仿若下凡仙子，张无忌看起来比小龙女和杨过年纪还小了一些，一张娃娃脸显得有些稚气，但双目温润，隐隐间有光华流转，观之便知道他内力造诣必然不可小觑。便问杨过道：“这二位是？”
　　杨过道：“这位是龙姑娘，她就是小人的授业恩师。至于这位张无忌么……”他经绝情谷一番遭际，与张无忌互呈心意，从此更将礼法世俗不放在眼中，只觉得就是天下人都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于是嘻嘻一笑，道：“是与我相托终生之人。”
　　张无忌听他在众人之前突发此言，脸颊突地一热，急忙去看他时，见杨过面上一片坦荡，竟是毫不在意他人想法。他心下暗暗摇了摇头，那也便随他去了。
　　蒙古一族是北方游牧民族，于礼法大防一事看的本来就轻，族中男子少年时也会有同性伴侣，只将此当做游戏一般，婚姻之后便不提起。忽必烈此时见他两个并肩携手，神态亲密，却也是不以为意，只当是孩子的游戏，微微一笑。但这小龙女年纪轻轻，竟会是杨过师尊，当下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笑道：“杨兄弟身边有这一双妙人儿，可让小王好生羡慕，来来来，大家干了这碗！”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余人跟着喝酒，马光佐更是连尽了三碗，尚觉不足。
　　小龙女对蒙古人自无喜恶，张无忌受教于太师傅，张真人最恶蒙古鞑子残害百姓，再加上他幼时被蒙古人以玄冥神掌所伤，所以他心中对忽必烈一众当真一点好感也无。只是此时对方待他以礼，以他的性子，也发作不得。当下暗暗留心观察。
　　酒已过了三巡，忽必烈道：“各位三日不归，小王正自记挂得紧，只因襄阳军务紧急，未能相待，小王已在大营留下传言，请各位即赴襄阳军前效力。今日在此巧遇，大畅予怀。”
　　金轮法王道：“请问王爷，我军攻打襄阳，可顺利否？”
　　忽必烈听他问起，却是眉头微皱，说道：“襄阳守将吕文德本是庸才，小王所忌者，郭靖一人耳。他说来还是小王的长辈，总角之时与先王曾有八拜之交，乃是我成吉思汗祖父手下第一爱将。此人智勇双全，领军远征西域，迭出奇计，建立大功。先王曾对我言道：南朝主昏臣奸，将懦兵弱，人数虽众，总难敌我蒙古精兵，但若遇上郭靖，却须千万小心。唉，父王果有先见，我军屯兵襄阳城外，久攻不下，皆因这郭靖从中作梗之故。”
　　杨过听到此处，心中一凛，想也不想，起身便道：“王爷，他与小人有杀父大仇，小人请命去刺死了他。”
　　忽必烈道：“小王邀聘各位英雄好汉，正是为此。但听人言道，这郭靖武功算得中原汉人第一，又有不少异能之士相助。小王屡遣勇士行刺，均遭失手，或擒或死，无一得还。杨兄弟虽然武勇，却是独木难支，小王欲请众位英雄一齐混入襄阳，并力下手。只消杀了此人，襄阳唾手可下。”
　　金轮法王、潇湘子等一并站起，叉手说道：“愿奉王爷差遣，以尽死力。”
　　忽必烈大喜，又道：“好！不论是哪一位刺杀郭靖，同去的几位俱有大功。但出手刺杀之人，小王当奏明大汗，封赏公侯世爵，授以大蒙古国第一勇士之号。”
　　尼摩星等人对公侯世爵不放在心上，但均觉得若能得称大蒙古国第一勇士，名扬天下，实乃平生之愿。盖因蒙古此时兵威四被，幅员之广，旷古未有，西域疆土绵延数万里，中国亦已三分而有其二，自帝国中心而至四境，快马均须奔驰一年方至，若为第一勇士，普天下英雄豪杰自是无不钦仰。当下人人振奋，连金轮法王也是眼发异光。
　　张无忌听忽必烈提及郭靖，便知要拦着杨过，也是不能，此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罢了。当下见众人纷纷表明心迹，只是坐于位中，一言不发。
　　一干人等又再饮数碗，站起身来，早有蒙古武士牵过马匹，便一起上马，跟随忽必烈之后，疾趋南驰，往襄阳而来。
　　




☆、＇8…3＇

　　众人日夜兼程，这日终于抵达襄阳郊外。其时两军交战已有月余，战事惨烈，漫山遍野尽是断枪折矛、凝血积骨。
　　蒙古军中已知四王子忽必烈亲临迎敌，各将领率部迎接，但见怒马腾跃，铁甲锵锵，军容甚为雄壮。
　　忽必烈策马弛近，众将领齐齐翻身下马，伏身道旁。
　　忽必烈也不理会，举目四顾，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