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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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端坐在蒲团上，四周寂静毫无人声，只有春天特有的虫鸣声。由起居间看出去，一片生机勃发的景象。冷清的房子，阴暗的房间，只有两个人对坐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游荡其中。塔矢亮偷偷地看向桌子对面的进藤光。
　　金黄色的头发轻轻地扫过前额，遮住了后面专注的眼神。小时候对围棋的无视，到现在担心自己棋力的进藤光，塔矢都一一看在眼里。
　　进藤光眼睛在时间表上一扫，淡红色的嘴唇翕张。欲言又止，紧紧地抿着。那温热的嘴唇曾经细细地舔过自己……
　　塔矢亮失神地抬手，手指在自己的下唇上来回轻抚。只觉得全身的热度都汇聚在头顶，耳边嗡嗡地作响，还有重重的心跳声。进藤光为什么要吻了自己？如果当时的人不是自己的话，进藤光又会不会……
　　塔矢亮迷迷糊糊地想着，心跳得特别快，一想到两人之间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现在又单独坐在一起。就越发觉得无地自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自从那天开始，他就不敢单独对着进藤光，每每看到进藤光坐在自己身旁都会心跳加快。
　　“塔矢亮？”进藤光移了移位置，坐在塔矢的身边，“怎么了？”
　　塔矢亮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不停地摇头道：“没什么。”
　　进藤光看他摸着自己的下唇，笑道：“是不是天气冷得厉害，嘴唇干燥了？”
　　进藤光靠近过来，疑惑地歪着脑袋看向塔矢亮。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塔矢亮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生怕进藤光会再做些什么奇怪举动，塔矢亮腾地站了起来，紧张的心情让他控制不住声音，大声道：“都说了没事！”
　　“……”进藤光吓了一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后才呐呐地应道：“好吧。”
　　塔矢亮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突兀地站在榻榻米上，突然有种暴露了内心秘密的感觉。脑袋轰轰作响，二话不说，转身就推开了起居间的木门，跑了出去。
　　进藤光吁了口气，他原本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只觉得塔矢亮是比赛前紧张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想着等塔矢亮心情平复之后，再去安慰一下吧，毕竟两人是好友。
　　刚放好了时间表，塔矢家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进藤光看了看塔矢紧闭着的房门，想着他心情实在不好吧，就自己去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的是三个人。正是刚才提及到的越智、和谷和伊角。后两人看见进藤光，都裂开嘴笑了起来。只有越智摆着一副臭脸，似乎并不想到这里来，而是被人逼迫着，不得不来的样子。
　　和谷用手肘捅了捅进藤光，“怎么你来开门了，像个主人家一样，哈哈哈。果然在这里住久了。”
　　进藤光也是没有料到这三人来得这么迅速，毕竟比赛日程表才刚刚拿到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塔矢亮可能比赛前紧张了吧，心情不好，所以我来开门，是有什么事吗？”
　　和谷率先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在玄关脱了鞋子。进藤光这才看到他拿着好几袋食物，重得身体都歪斜了，连忙帮他拿了一袋大的，“是打算来这里对局？”
　　听到问话，和谷才支支吾吾地，“……其实是这样的。”他字斟句酌地道：“你也知道我们都参加了三星杯吧，就想着……看可不可以……”和谷抬头四顾，左看看右看看，“塔矢亮呢？”
　　说了这么久，进藤光还没知道和谷到底想怎样，指了指身后的走道：“在自己的房间里。”
　　和谷搔搔后脑袋：“我还是找他直接说吧。”
　　看着和谷腾腾腾地往塔矢亮的房间跑去，进藤光更加不解了，带着伊角和越智到了起居间，给他们倒了茶，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角缓缓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苦笑着说道：“说起来真的十分不好意思，其实我们想在三星杯选拔赛期间住在这里。”
　　进藤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和谷要直接去找塔矢亮了。下意识地，进藤光看向身后的走道，不知道那两人在房间里谈得怎样？
　　“会很麻烦吗？”
　　听到伊角试探性的问话，进藤光才回过头，毕竟他不是主人家，哪有立场说好不好？“我，我还是去看看塔矢亮怎么说吧。”站了起来便到塔矢亮的房间走去。
　　和谷三人会要求到这里住，很大一个原因是北斗杯的时候，塔矢亮曾经邀请过大家在这里进行特训。不过能在这里住着，每天和塔矢亮对局，也确实能进步不少。而且别的棋士也会经常到访这里，比起围棋讲座和围棋会所，这里说不定能进步得更快。
　　但是一想到如果塔矢亮答应了，接着就起码有一个月时间和他们一起住，心里便有点堵了。有点不太想被外人打扰两人生活的想法。
　　进藤光一边想，一边往塔矢亮房间走去，他很少到这个房间，毕竟主人房在走道的尽头，而客房在前面。说真的，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星期，还没看过塔矢亮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倒被和谷第一个去看了。
　　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塔矢亮道：“在这里住下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家里客房不多……进藤他现在住着一间了，只剩下一间客房。如果你们不介意一起睡的话……”
　　“完全没问题的！！”似乎生怕塔矢反悔一样，和谷抢先道：“可以在这里下棋就已经十分感谢了！睡房倒不是个问题！”
　　“不能提供比较好的住宿环境，真是十分抱歉。”尽管没有看进去，但进藤光也能想象到塔矢亮坐在蒲团上，向和谷致歉地鞠着躬。
　　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那三人是肯定会在这里住下了，进藤光心里既兴奋，又有点不情愿。
　　“对了。”和谷说道：“加上进藤，刚好有四个客人住在这里，不如就两个人一个房间吧。”和谷兴致勃勃地分着房间：“与其让进藤一个人住一间客房，还不如两个人一间呢。”
　　塔矢亮愣了愣，说到进藤光他便有点迟疑了，“那你打算……”
　　“什么打算啊？不如就我吧。”和谷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样子：“我和进藤一个房间，伊角和越智一个房间。你看有没有问题？”
　　和谷都自己安排好了，而且说实在的，这也是最合理的分配方式。塔矢亮只好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第十一章

　　看着把行李搬到进藤光房间里去的和谷，塔矢亮轻咳了一声，“房间有点小，希望你们不会介意。”
　　塔矢家的客房面积都不大，一个人住还算舒适，两个人的话，加上行李被铺，空间角落就显得有点挤了。
　　进藤光看上倒是不介意，还帮忙和谷整理行李和衣服，笑着对塔矢亮说：“没事，晚上还可以下棋下通宵。”
　　“好主意！”
　　塔矢亮脸上表情淡淡的，“那收拾好就到棋室下棋吧。”
　　三人在塔矢亮家住下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顿时冷清的地方热闹了不少。做饭打扫卫生等等的家务全部由和谷伊角包揽了，进藤光和塔矢亮轻松了不少。而且每天除了吃饭就是下棋，高密度的训练令大家都互相进步着，伊角更是把由中国学到的围棋知识讲授给大家，渐渐地，五人相处时的气氛就好了起来。
　　原本一切也就正常地进行着，但是塔矢亮慢慢地便有点分神了。
　　每每看到和谷和进藤光一起走到房间里面的时候，塔矢亮心里就像有根刺似的。想起那天客房里面也是只有他和进藤光两人，就被迷迷糊糊地亲吻了。现在进藤光和和谷住在一起，会不会……
　　塔矢亮生性恬淡寡欲，对于这些事情本来是不太上心的，淫靡地怀疑两人更加不应该，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象那道紧闭的木门后面在发生着什么事情。越想就越是睡不着，这种纠结在心里的想法和感觉一日比一日浓厚起来。
　　塔矢亮由小到大只会对着围棋，学习、研究，把所有精力都用到上面去，所以对于自己除了围棋以外的情感便有点麻木了，也不太懂得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凭着感觉去猜测进藤光的行为。那三人在塔矢家住下也有段日子了，两人每天晚上共处一室，加上进藤光的轻率行径……
　　想到这里，塔矢亮的心里就怦怦直跳，既羞愧又生气。
　　三星火灾杯选拔赛在两天前便开始了。初出茅庐的五人气势不错，精神抖擞地一路杀下去，像个奋勇的斗士一样，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越战越勇的姿势反而把对手吓到了。
　　是日，五人吃完晚饭便和往常一样，窝在棋室里下棋，一来是总结早上的棋局，二来为了增进大家的水平。
　　和谷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我先去睡觉了，明天还有比赛。”
　　“明天有棋赛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进藤光看了看墙上面挂着的时钟，“我看完这盘再睡觉。”
　　和谷哼了一声：“临急抱佛脚是没用的，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吧。”拉着进藤光说，“要听师兄的话哦。”进藤光是和谷老师门下的学生，算起来两人还是师兄弟的关系。
　　“谁是你师弟啊！！”进藤光一边咆哮，一边被拉了出去。
　　伊角只是笑着摇摇头，继续手下的对局。塔矢亮则拉下了嘴角，一步就堵死了伊角的去路。
　　“胜了五目，谢谢指教。”进藤光向对手鞠了个躬，便收拾棋子。这已经是他在三星火灾杯里第五场连胜了，势如破竹的姿态把很多对手都吸引了过来围观他的棋局，其中旁边就是和谷了。
　　和谷每天和进藤下着棋，自然清楚他现在的实力去到哪里，笑着恭喜道：“凭这个势头赢下去，参加三星火灾杯完全没有问题。”
　　“这局你也赢了？”
　　“嗯，对手一直抹着汗。哈哈，一看就知道紧张了。”
　　进藤光握着拳头，脸上充满自信：“集训果然有用，不知道他们战况怎样？”说的是塔矢、越智和伊角。正打算去看一看他们，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塔矢只赢了半目？”
　　“是啊，听说对手是个初段。”
　　“那局是怎样的？能把塔矢亮逼到只赢半目真的好厉害。”
　　和谷和进藤光对视了一下，马上站起来走到了塔矢亮的位置上。那边已经围满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地评说着局势。
　　进藤光和和谷好不容易挤进去，看到塔矢亮正低头说着承蒙指教。两人也没心思多问，马上就把注意力放到棋局上去了。
　　塔矢亮余光一扫，看到进藤，刚想打招呼，又瞥见旁边的和谷，想到多日来的猜测，就沉默了下来。
　　进藤光敛着眉，“这局……怎么看也不觉得哪里新奇了。特别是初段，没有看出厉害到哪里去了。相反，是塔矢亮下得不好，才会导致这种结果。”进藤光只顾着说出自己的感想，没有留意到旁边那位虽然输了却洋洋得意的初段。
　　初段兴奋的脸上，因为进藤的话，马上布满了阴霾，目光狠狠地瞥了过去：“这位是进藤棋士吧？没记错的话，和我一样是个初段。不过我两的共同点也就仅仅是‘初段’，听说你和塔矢亮下棋，输得挺惨的，可不止半目这么少。”
　　言下之意是，大家的段数相等，但实力就是天上地下。
　　不过进藤光这次却没有生气，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位初段的真正实力，比下去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不怒反笑：“不知道我和你的对局安排在哪天，到时候可不要因为输的太多哭着找妈妈。”
　　才想起两人也会有一场对局，初段因为输给塔矢亮半目的兴奋感还没褪去，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进藤光还在一边和初段拌嘴，和谷则把心思都放在了这一局上。刚才进藤光说的话很有道理，而且一看便知道塔矢下得乱了章法，有些地方过急了。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志得意满的初段，和谷不敢苦笑。
　　也就只有那初段会以为自己真的有实力把塔矢逼到这地步，他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因为对塔矢不了解，还有就是，他的棋力还没达到能看出塔矢每步棋子的破绽的程度。正因为这两个原因，才会自个儿在一边兴奋。他越是高兴，也就越是证明他对棋局和对手的把握还有待提高。
　　初段是一回事，把棋下成这个样子，塔矢亮也有问题。和谷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盘棋有好几个地方下得不够如意。”和谷瞅着塔矢亮，“你棋力是退步到这个地步，还是心不在焉了？”
　　塔矢亮也知道自己下得不够好，看着和谷，竟然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淡淡地说道：“可能一时分神了吧。”
　　这种明显的敷衍态度，让和谷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样下去，到你和我对局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不能保持全胜了。”
　　塔矢亮眉梢一抬，心中的那根刺再次扎中了心窝，冷笑道：“我承认我不在状态，但肯定不至于输给你。”
　　实际上和谷并不是要和塔矢亮较劲，只是看着他的棋局为他急起来了，听到他充满自信的话，反而安心下来。和谷咧嘴一笑，拍了拍塔矢亮的肩膀：“我等着和你的对局，啊……突然觉得好期待。”
　　看着和谷毫无敌意的表情，塔矢亮才惊觉到自己刚才失态。和谷又怎么会真的对自己充满敌意呢？明明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虽然在棋盘上是敌人，但他们的情谊却是不假的。塔矢亮自觉失礼，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接下来的对局我不会再这样子了。”
　　和谷露出欣慰的表情，一把抓过一旁的进藤光，“去吃午饭吧，我请。”

　　第十二章

　　“越智呢？”把饭菜都端到桌子上，塔矢亮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和谷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刚才输给了进藤光，大概把自己关到里面去了。”
　　“哈哈，连越智也赢了，我确实进步不少。”进藤光率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吃到嘴里，“对了，你们现在的战况如何？”
　　和谷是经常留意着的，脸色奇怪地说道：“我和越智各输了一盘，伊角、塔矢、进藤暂时还是全胜。”
　　三星火灾杯选拔赛到了第六天，以每天两场比赛的进度，这已经是第十二场了。
　　进藤光点点头，“虽然输了一场，但是胜出的层面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