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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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星火灾杯选拔赛到了第六天，以每天两场比赛的进度，这已经是第十二场了。
　　进藤光点点头，“虽然输了一场，但是胜出的层面还是很大的。”
　　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可能五个人全部胜出代表日本参加世界赛。因此对于进藤光鼓励的话并没有受到多少振奋。而几天的相处下来，进藤光的进步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想到自己以后的路，和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大概就只有塔矢亮最平静了。对于头衔他并不特别热衷，只是单纯地希望可以磨练自己的棋力，不过往往正是毫无旁念的人才能在众人里脱颖而出。
　　默默地吃晚饭之后，众人便都到了棋室继续下棋了。
　　因为今天越智输了，大家围成一圈，一步步地恢复了落败的棋局。越智虽然难以接受自己的败棋，但讨论起来却十分积极，这一点和谷是最为赞赏的。
　　和谷害怕跟高强的人下棋，棋盘上的争斗往往还没开始，他心里面就先落败了。每次看到越智毫无畏惧地直面对手，和谷心里既羡慕又赞赏。
　　“这里用‘尖’的话，整个局势都会稳定很多，后面也就不至于输得这么惨了。”
　　越智紧紧地盯着棋盘，专注的眼神似乎已经忘记了身旁的其他事物。
　　“不过会掉进陷阱也不能怪你。这个对手确实很强，是铃木七段吗？”和谷问道。
　　越智吁了口气，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铃木真的很厉害，只要继续参加大手合的话，升上八段应该没问题。”
　　“铃木……七段？”塔矢亮撑着下巴，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儿，敛眉问道：“是不是铃木秀哉先生？”
　　越智回过头，“怎么了？”
　　塔矢亮淡淡地笑道：“我明天上午的对手就是他。之前也听说过这位棋士，但没真正对弈过。”塔矢亮眼睛向棋盘一扫，恬静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看到你今天和他的对局，才知道是个这么厉害的人。”
　　进藤光舒展了一下双脚，换了个姿势，坐到塔矢亮旁边，“我看只要你发挥正常的话，不可能会输给他的。”想起塔矢亮对阵初段棋士的那一局，进藤光心里也为他担心起来，要是发挥得像今天那局的话，赢的几率就很微了。
　　心里一直想着塔矢亮的事，进藤光直到睡觉的时候依然忐忑不安。在床上转来转去，就是睡不着。比起自己，他更加担心塔矢亮。因为今天这一局实在下得不像样子，完全没有了塔矢亮平时的气势。
　　看着头顶的电灯，进藤光一手掀开了被单，打算到塔矢亮的房间，去问问他今天为什么会下得这般差劲。
　　塔矢亮的房间在走道的尽头，静幽幽的，不过里面源源地透着微红的亮光。大概还没睡着。进藤光踮着脚走过去，怕吵醒了其他人。
　　‘叩叩。’
　　敲了两声，便听见塔矢亮的声音：“进来吧。”
　　塔矢亮坐在书桌边，面对着电脑。偌大的房间只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柔和无比，像轻飘飘的丝绒掠过皮肤一样，使人温暖起来。
　　看到进藤光站在门口，塔矢亮先是怔了一下。不知道是灯光问题还是怎的，脸色看上去顿时红了起来，“什么事吗？”
　　“嗯……”进藤光搔了搔脸颊。塔矢亮的房间除了书桌的那张椅子就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了，进藤光站在门口，站不是坐也不是。
　　幸好塔矢亮是个玲珑心肝的人，“你可以……坐到我床上面的。”
　　进藤光只觉得塔矢亮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吞吞吐吐，心想，那天和谷跑到他房间的时候又不见他有什么遮遮掩掩，现在对着我就这般态度，心里有点不舒服了。但他还是比较担心塔矢亮的状态，坐下之后，才想着要怎么开口说会比较好。
　　塔矢亮坐在椅子上转过身，眼神游移地转到别的地方：“是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今天看到了你的对局。”进藤光坐正了身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初段下得不好，但你竟然只赢了半目？”
　　塔矢亮眼神一跳，他是知道自己下得不好的。只是不想让进藤光知道原因——他一边下棋，一边想着进藤光和和谷的事。
　　当然，如果说出来了，进藤光继续追究，问为什么要怀疑他俩的话，难道要说，因为你之前吻过我吗？进藤光明显已经忘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了，那也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塔矢亮转过身体，避开进藤光的目光，“不，是那位初段棋士真的很有实力。”
　　“你不用说谎了。”进藤光听到他的话，显得有点气急败坏，“难道我看不出那个人的真正实力？棋局是不会说谎的，上面显示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塔矢亮一怔，竟然找不到话说下去了。
　　“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只好用我的方法让你恢复状态。”
　　“进藤？”
　　进藤光站了起来，他也不客气，从塔矢亮房间的角落搬出了个棋盘，“今晚不打赢我的话，我是不允许你休息的！”
　　进藤光的战书让塔矢亮差点没笑出来，“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很久没赢我了。”塔矢亮缓步走到棋盘的另一边，动作优雅地坐了下来。
　　“这个很难说，你连那位初段都只能赢半目，那对着我这位初段，绝对就连一分赢面都没了。”
　　塔矢亮抿嘴一笑，阴暗的灯光由他侧面照过去，顿时有股说不出的妖媚感觉。
　　进藤光呼吸一窒，连忙回过神来，“猜子吧。”
　　第二天一早，和谷早早地起床，只是一睁开眼睛，旁边那位仁兄居然不见了。平时肯定要叫很久才肯起床的，今天是不是太阳由西边升起了？
　　和谷走到了饭厅，里面坐着等吃的越智，还有忙碌地准备着早餐的伊角。
　　和谷问道：“进藤和塔矢亮呢？”
　　“进藤不是和你一个房间的吗？”
　　“啊？他不在我房间。”
　　三人疑惑地对望了一眼，去敲了敲塔矢亮的房间门。

　　第十三章

　　塔矢亮也是难得会睡得这么沉，他是主人，习惯了一早起床帮忙做早餐的。被客人敲门敲醒，真是有点丢脸。
　　塔矢亮躺在柔软的床上，喊了声：“我来了。”才缓缓地睁开惺忪的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固有的景物，而是一张睡得香甜的脸。
　　金黄色的头发自然地帖服在脸颊上，随着呼吸微微地飘起。进藤光小麦色的肤色在逆光中有点微红，因为还没睡醒，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却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塔矢亮和进藤光面对面，静静地躺着。他还没想起昨晚进藤光是怎么会睡到他的床上，只记得两人下棋下到凌晨，他说了句要睡了，然后躺到自己床上面来。
　　难道说，是进藤光自己跑上来的？
　　塔矢亮这几天都在怀疑进藤和和谷会不会做了那些情侣才会做的事，现在两人这般亲近，塔矢亮心里竟然没有厌恶的感觉，反而让他多日来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以至于塔矢亮定定地看着进藤光，出神了。
　　两人因为靠得很近，呼吸的温热气息喷到了对方的脸上，塔矢亮眨了眨眼睛，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在上面扫了一遍又一遍。一阵热刺的感觉由脚底涨到了脑袋，苏苏麻麻的，直达四肢。
　　塔矢亮觉得全身都有点软了，这种感觉他之前还没试过，根本就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更别说是控制住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轻轻地把自己的唇贴到了进藤光的脸上。两人碰触的地方，热热的，柔柔的。好像沉浸在一坛酒里，有些微的醉意。
　　“塔矢，进藤在里面吗？”
　　和谷的一声吼叫像个响雷一样在耳边炸开。
　　塔矢亮楞地醒了过来，吓得整个人跳了开去。才惊觉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上绯红的一片，不停地喘着气，用力地呼吸好使自己平静下来。
　　“塔矢？”外面，和谷还在不停地敲着门。
　　“是，是……”塔矢亮听到那叩叩的敲门声，有种做了坏事的恐惧感，心虚地看了一眼进藤光，见他还沉沉地睡着。才颤抖着双手推开了木门，“他……进藤光他在我房间里面，我们昨晚下棋……”
　　“哦，那快点梳洗一下出来吃早餐吧。”
　　塔矢亮木讷地点着头，眼睛里模糊一片，只凭着感觉去应付和谷。待到那几人都走远了，塔矢亮才把木门关上，这时候进藤光已经因为响声醒过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睡不够而紧皱着眉头，“咦，做好早饭了吗？”
　　进藤光一说话，倒把塔矢亮吓了一跳，“嗯，他们都做好了。”拿起挂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逃离似的走进了换衣间。
　　进藤光昨晚和塔矢亮下棋直到凌晨，想着反正都在同一屋檐下，就想都没想，倒头就睡在了塔矢亮的床上面。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由小到大就很随性，自然没有塔矢亮想得多。而且在客房也是和和谷一起睡，心里就觉得在塔矢亮房间过一夜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姗姗来迟地去到饭厅，大家接下来都有密锣紧鼓的比赛。不等两人就已经吃起来了。
　　和谷多看了两眼塔矢亮说道：“你这是在发烧吗？脸很红。”
　　塔矢亮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只觉得连耳朵都烧红般的烫，掩饰地说道：“可能是睡不够吧……”
　　“咦，对了。昨晚进藤光怎么去了你房间。”和谷想也没想，笑道：“我还以为你终于有一天不需要我叫起床呢！”筷子直指进藤光。
　　塔矢亮手一滑，面豉汤倒了一半。
　　“我还不是担心塔矢不在状态吗？”进藤光害怕说出来的话会伤到塔矢亮的自尊，“反正就是找他下棋啦。”谁知塔矢亮现在压根就没心思管自尊不自尊了，生怕刚才的丑事被揭穿。
　　塔矢亮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次是进藤光亲了自己，这就算了，那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一想到进藤身边睡着的不是和谷了，就情不自禁地……
　　越想越觉得恐怖，塔矢亮囫囵吞枣地吃掉了早餐，匆匆离开了席位：“我，我先到棋院去。”
　　“今天不一起走吗？”
　　“不需要了。”
　　进藤光只当他是来了压力，也不挽留，说了句路上小心，就继续吃早餐了。
　　这天是三星火灾杯选拔赛的第七天，不要说输了一场的越智和和谷，就连暂时保持了全胜的进藤和伊角也不敢松懈。
　　四人一踏进棋院的休息室，就看到提前出门的塔矢亮。他由今天起床开始就有点怪怪的，这是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大家都一致认为他紧张了，便更加不敢打扰他的清净。像现在，即使在同一个休息室，那四人也默契地坐在了另一边。
　　塔矢亮今天的对手是铃木七段，大家昨晚才分析过这人的棋路，是个相当难对付的对手，不过以塔矢亮的水平，对付他应该问题不大。
　　坐到蒲团上，进藤光觉得今天精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好，也许是昨晚睡得好的缘故吧？比赛就要开始了，他抬眼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塔矢亮，只见他挺直了腰板，一副勇猛杀敌的模样，又想起塔矢昨晚和自己下的棋，心想今天五人应该都可以获胜的。不由得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请多多指教。”
　　比赛的呜鸣声一响起，四周的声音便沉了下来，似乎所有噪音都受它控制似的。整个对局室只留下‘挞挞——’的清脆下棋声。
　　这短短的两小时，很有可能就定夺了某人的生死——是否能代表日本参加世界级的围棋赛事。有些人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叹了口气，匆匆离开对局室。只有留下来的才是正真的赢家。
　　进藤光无往而不利，这一仗，他自认为打得比前几次都要好，只用了短短35分钟便打赢了对手。心情愉快地收拾好棋子，才发现自己是所有人里面，最快结束对局的一个。
　　幸好棋院并不规定下完棋必须离开对局室，进藤光悄悄地走到了塔矢亮身旁。
　　原本最让人放心的塔矢亮现在成了最让人担心的一个，因为昨天对阵初段的那一局，下得失去了原有的水准。
　　进藤光尽量以不打扰到两人的形式，跪在了塔矢亮的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棋局。
　　铃木七段果然名不虚传，每一步都是为下一步铺垫，一环扣一环，要找出破绽，真不是一般的眼力能够做得到。
　　不过塔矢亮也下得不差，总能把铃木设下的‘陷阱’一个个地化解，既稳固了自己的地势，又沉着应对，慢慢杀入敌方的腹地。
　　进藤光快速地浏览了一番现时的阵势，心里悬起的大石才放了下来。他的劲敌又怎么可能输给眼前这位叫铃木的大叔呢？

　　第十四章

　　‘哒——’
　　只是须臾之间，塔矢亮又下了一子。
　　看着那只反着亮光的黑子，铃木七段怔住了。
　　塔矢亮这一手实在太高明了，而铃木七段根本就没留意到这个地方！这一手棋，看似无大碍，其实足以把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坚固防卫打翻！
　　铃木七段抬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思索良久才颤抖着手拈起棋子。七段被三段打败……这是多么让他颜面尽失的一件事！他眼珠子不停地转，眼睛扫过棋盘每个角落，额上的汗珠滚到了下巴。这是……很难再博回赢面的一局！
　　塔矢亮的气势回来了，进藤光缓缓地站了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棋局不需要看下去，即使交给一个院生，也足够赢得这一局。
　　进藤光的目光由棋盘上移开，才发觉身边已经站满了很多人。大家都无声无息地围观着这一盘棋局，看来塔矢亮还是十分让人期待的。
　　一想到自己认可的劲敌在别人眼里也是位不可多得的棋士，进藤光就有种自豪感。嘻嘻笑地揉了揉鼻子，走开了。
　　塔矢亮是肯定可以胜出的，进藤光就把心思放在了另一位好友身上。此时和谷正摸着下巴，看样子十分苦恼。他今天的对手是一位叫松本的五段棋士，已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了，之所以还在五段徘徊，完全是因为棋力不济。
　　进藤光缓缓地坐了下来。和谷的对局已经到了收官阶段，细细一数，和谷竟然输了半目！进藤光也不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