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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士兵突击-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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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枪响。
    许三多重新睁开了眼睛。
    线人笑了,说我忘了装子弹。
    他慢慢把一个弹匣装进去,拉栓上弹,存心让许三多看见,让许三多听见子弹上膛的响声。
    许三多瞪眼一直地看着。
    砰的一声枪响……地上的一个酒瓶爆开了。
    现在来真的了。说吧。线人很有些嘲讽地笑笑:你的战友,他们的位置。
    许三多怔怔地看着那个对准他头部的黑漆漆的枪口。
    你只是个二级士官,你超不过二十二三岁。什么叫春风得意,大概你这辈子也没尝过吧?你大概还没有过女人?你多半是个农村孩子,你去过多少繁华的地方?你花过多少的钱?大概连我这个外国人都游遍了你们中国,进出五星级的饭店。你呢,十万块钱对你来说就是神话了吧?你觉得公平吗?你不要命地在这硬挺什么呢?你可能有很多幻想,你也幻想你在战场上光荣牺牲,可你保证没有想过要这样被人打死吧。
    说着,他的手指上也在加压,他似乎很高兴让许三多看见这个。
    跟我们走吧。我肯定你会比以前活得好十倍,说真的,我以前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
    许三多突然接过了话,他说不管你是哪国的军人,你真他妈的给军人丢人。
    线人愣了一下,对旁边的人示意道:吊起来。我要他自己宰了自己。
    然后,线人带着他的人,走了,只留下许三多一个人悬吊在空中,只有脚尖触到地面上。一支手枪,被固定在地上,枪口对着许三多。牵着扳机的一根钢丝连接着许三多被吊着的手腕,只要他稍有放松,那支枪就会被扳动。
    许三多的汗水,在一滴滴地往下掉。
    许三多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那个枪口。
    许三多的脚尖只要微微地发抖,扳机就会一点点地绷紧。
    许三多最后一次估算了一下那根绳索的距离,咬咬牙,猛地一跳,那扳机也猛然扳紧了,但是,许三多已经抓住了绳索。他在空中微微地摇晃着,他极力地安定自己,然后一只手吊着绳索,一只手慢慢解开绳结。终于,许三多完成了这个耗尽心力和体力的动作,等他把那只手也解开时,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首先把枪拿到了手里,在原地躺了会歇了口气。
    他给被勒出血痕来的手腕过过血,然后起身离开。
    营地里空空荡荡的,那些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像是座鬼营。这一切足以让许三多困惑,但他没有放松警惕。当他闪到营地里的一顶帐篷时,翻身一跃,猛地蹿入了丛林。
    从昼至夜的一通折磨,已经让许三多耗尽了体力,他一边摇摇晃晃地穿过丛林,一边从树上撸下一些可食的枝叶,啜吸着上面的露水,咀嚼着苦涩的枝叶,以补充自己的体力。
    他已经快站不住了,一根横伸出来的枝干,将他绊得摔出了三四米。他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他听见有人的响动。
    他看到几个小小的人影,在丛林边缘的山道上,正往这边过来。就着月光,他看见前边两个被下了枪的人,一个是齐桓,一个是他的队友。后边几个荷枪实弹的,正是那线人和他的同伙。
    许三多屏息宁神地躺在树后,等着他们从他的身边经过。
    他一个一个地数着他们的脚步,他们很快就断定,除了齐桓和队友,一共只有四个敌人。他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愣住了,枪膛里一发,弹匣里一发,他总共只有两发子弹。
    许三多在紧张地思考,或者说,他在紧张地决定。
    齐桓的身影刚在他眼前一闪,许三多猛地跃了出去。
    他撞倒了齐桓,他夹在那名队友和毒贩的中间。
    他的喊叫是随着枪声同时发出的,他对着最近的一个开了枪,然后对着第二个人也开了枪,第三个被他撞到了线人的身上,他正要将那人锁喉时,他的手被线人用枪挡住了。他只好用肘一砸,箍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一个甩手,准备拧断对方的颈骨。
    然而,与此同时,他被几个人从后边抱住了,他刚摔开了一个,又一个扑了上来……忽然,许三多愣住了,抱他的人,正是齐桓和那队友,被他摔开的人是本应死在他枪下的那第一个人。齐桓和队友都笑了,那几个人也都笑了。许三多被他们的笑声弄得很茫然。茫然中,那几人已经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欢迎新家伙!
    欢迎你入伙!
    死老A,出手太狠啦!
    下次俺再也不演毒贩啦!
    许三多连打带踹地狠揍着压在他身上的那几个,直痛得他们一一闪开。
    齐桓也狠狠着了他两脚。
    怎么回事?许三多问,怎么回事?
    齐桓不由嘿嘿地笑了。
    其实我们也不想,队长非得这样。是测试,许三多,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许三多看周围的几个人,被他看到的人都讪讪地笑着。
    扮线人的那位仍在揉着自己的胸口。
    许三多忽然跳了起来,对着那几位一通拳打脚踢,那几人刚开始以为是开玩笑,痛得受不了只好闪开。
    齐桓只好阻止道:干什么?干什么?
    那位线人上来阻拦,被许三多一掌推开了。
    你们害得我去杀人!你们让我以为真的要杀人!许三多沮丧而又愤怒,几乎要哭了出来。
    旁边的人愣了,不知如何才好。齐桓轻轻地搂住他,说:对不起。只有这样才相信你,才能把全队的命交在你的手上。
    那几个人上来一个一个地将许三多搂住。
    月夜下他们抱成了一团。
    直升机来了,就停在林地边。
    参加这次测试演习的几个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准备登机。袁朗在直升机边等候着,周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部下归来,有的面沉似水,显然,那是没有通过这次测试的家伙了;那些嘻嘻哈哈的,都是一些大功告成的。
    当许三多蔫头耷脑地走过来时,袁朗愣住了。
    他问齐桓,他怎么啦?
    他以为他没有通过,他的脸上在为此感到惋惜。
    报告!老六差一丁点就死在他手上!
    袁朗又是一愣。
    那他这是怎么啦?
    他是……他是怪我们骗了他,害他为了我们准备去杀人。
    袁朗看了看许三多,几近欣慰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得意中略带三分愤怒的家伙过来向他敬礼:报告队长!您说不再骗我们啦!
    这是吴哲。
    袁朗又开始无赖了,他说:兵者诡家之道也。你跟我三个月,还不了解我这作风吗?
    他很有些奇怪地看看吴哲背后那位扮毒贩的同僚,两人相视着就是一下苦笑。
    喂,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袁朗好奇地问道。
    报告队长,咱们对他的刑讯根本进行不下去。说我是越南人,他就跟我说越南话;说我其实是长居泰国的,他立马换了泰国话。下次再有这种军事外语专业的您派给别人吧,这活我接不了!
    袁朗看看吴哲说,这怎么说?你这不能算通过测试吧?
    吴哲跟着也是一种无赖的笑,他说报告队长,耗子妈妈和小耗子碰见一只猫,让猫给追慌了,耗子妈妈回头对猫汪汪了两声,把猫吓跑了,耗子安全归队。
    你胡扯个什么?
    你知道耗子妈妈怎么对小耗子说吗,她说这就是多学一门外语的好处。
    袁朗不觉一阵大笑,一脚就踢在了吴哲的屁股上:滚上飞机!瞧往后我收拾你!
    吴哲和许三多被一帮队友拍着脑袋捶着胸脯塞上了飞机,许三多忽然看见成才和两位队友从丛林里出来。成才无精打采的,那两名队友也没精打采的,三人间拉了段很长的距离,看起来彼此间比来的时候还要冷淡。那两名队友径直就上了飞机,只有成才还在飞机边的空地上愣愣地呆着。
    许三多朝成才挥挥手,成才没有看到。
    走吧。袁朗登机时又喊了一声。
    成才登机时几乎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神,然后拄着枪坐着。
    转眼间,他们将那片丛林扔在了身后。
    铁路和袁朗,还有几名基地军官,他们坐在桌前,在给参与测试的士兵们评估打分。成才面红耳赤地坐着,显然,答辩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了这只是一场演习,因此你相信几名被俘的队友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你独自离开了战区。是这个意思吗?齐桓的火药味挺浓的。
    成才的回答是:是的。
    演习中就允许抛弃队友吗?演习中你会离开战区吗?是什么让你发现这只是演习?
    成才有点语塞,他说:没有什么……只是感觉。
    是感觉还是一种侥幸心理的暗示?我说得白点,是逃避。齐桓说。
    成才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真的,应该有人归队通报。
    你的队友在敌人的枪下走过你面前,你想的是如何归队通报他们的死讯?
    可是他们并没死。
    如果他们是正被敌人押赴刑场呢?
    成才说我来不及想那么多。
    对,我也相信一个人的性格早注定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齐桓看着成才的眼神,如判了死刑,他看看袁朗,示意他的问话结束。
    袁朗沉思了一下,轮到他问话了。他说士官同志,你的表现一向不错,军事技能评分很高,在这次演习中表现优秀,大多数人撑不住的刑讯你撑了过来。说真的,临阵脱逃没什么可诧异的,因为你们这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可我不喜欢你给自己找的理由。
    成才受不了袁朗那温和的眼神。
    成才说我没有找理由,真的没有。我觉得我没错!你们常说的话,战斗就是生存,生存就是战斗!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无法解决了!我保住了生存的机会,留给下一次战斗!这有什么不对吗?
    袁朗和铁路互相看了一眼。
    袁朗反问道:我们?你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吗?
    成才有一些狼狈,他说当然是。
    袁朗摇摇头,他说士官同志,你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作为一支军队,当然不能一次拼光了血本。铁路接着说道:可作为队列中的一名军人,我随时准备为我的战友挡住子弹,因为我相信他甚至会为我挡住炮弹。他的话有点斩钉截铁。
    袁朗却依旧地平和着,他说作为平民,你无可厚非,可作为军人,你脱离了这支队伍的轴心。成才一直不肯屈服,他用困兽一样的目光,指向最高的领导铁路。他说我不服,我相信我是对的!我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就是对队伍负责!
    铁路没有回答。一旁的袁朗又开口了,他说你说得对,如果这真是你心里想的,我要为你拍案叫绝。可是成才同志,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策划这次高度拟真的演习?
    当然是为了测试,虽然我没有好好地表现,但是……
    不要急于辩护了,你只说出了一小部分的目的。成才同志,你应该知道任何战役中伤亡最重的总是初次参战的新兵,杀敌最多的却是出生入死的老兵。我们不希望你们面对实战的时候还是第一次,所以费尽心机为你们设计出第一次。因为……经历过生死关的人会明白很多事情。现在你告诉我,成才,你明白了什么?
    从成才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紧张地思考。
    袁朗说今天进行答辩的每一个士兵,都要回答这个问题。一千个人有一千个说法,但回答得让人满意的,总是那些打算为别人牺牲的士兵。成才,不要想了,我问的是你的切身感受,可这件事情你根本没有经历过,你逃开了这一关,你缺了对军人最重要的一段经历。你放弃了,你同时也输了。
    成才恼火地站了起来:你可以不要我,可不能说我放弃!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有些人因为现实放弃理想,有些人因为理想放弃现实。成才,你是因为聪明而放弃了愚笨,我不能说你有什么错。但是成才,谁告诉你穿上了这身军装的人还应该为自己做出选择?你看看这次因为愚笨而成功的人,那不是侥幸。你平心而论,他们哪一个不是比你更有信念的人?
    成才舔舔干燥的嘴唇,嗫嚅着,一时无话。
    袁朗看看旁边的铁路,铁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袁朗说:我觉得很遗憾。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狙击手之一。
    说完,他在成才的名字后边,画了一个叉。
    从办公楼里出来的成才,无比地沮丧。一直等在外边的许三多,赶忙追了上去,他说怎么样,成才?成才没有停下来,他满嘴的愤怒。
    他告诉许三多:打回原形!
    许三多一时没听懂,愣了,他说打回什么?
    A大队,完了!我回老团队,红三连五班,一落到底,结结实实!
    许三多不追了。许三多二话没说,掉头就急急地走。成才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望着风风火火而去的许三多,大声地问道:
    许三多,你去干什么?许三多,你站住!
    许三多没有站住。许三多大声地告诉他:我去跟队长说!
    站住!
    成才奔跑着追了上来,他很认真地看了看许三多这瞬息已急得出汗的脸,说:别去了……没有用的。许三多望着成才,有些不知所措,他说:他不知道你多喜欢这,你为这事使了多大劲,费了多少的脑筋!
    成才好像听到了心上去了,他说我大概就是为这事费脑筋费得有点过多了,许三多,你别去,我现在觉得有点后悔……许三多有些惊讶地看着成才。他看见成才的脸上,几乎都是愧疚与内疚。他说告诉我实话,你……平常信任我这个战友和老乡吗?
    成才说当然信任!
    成才说,我一直觉得你的运气比我好,其实不是,是你比我会信任人。你跟他们是一个整体的,我是自个儿一个……许三多,我现在自个都不信任自己。我跟他们争了一上午,争得筋疲力尽,争得声嘶力竭,可说真的……真的,我从战场上逃开那会,我就明白一件事,我不配在这支部队呆下去,我也不配在任何部队呆下去……
    成才已经欲哭无泪,他几次哽得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说完就掉头走了,整个一个悲哀的背影,走得十分的沉重。
    许三多回头叫了一声成才!可成才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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