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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笑解金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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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贾先生连连拱手说:“怠慢!怠慢!”
    徐小鹤仰着脸问说:“这个人姓什么,多大岁数?”
    “这——”费捕头怔了一怔,干笑着道,“姓什么还摸不准,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瘦高的个头,南方口音,怎么,姑娘可见过这么个人?”
    徐小鹤摇摇头,又问:“他受的是什么伤来着?”
    “这可就说不清。”费捕头说,“说是被鹰太爷的独门活计‘黑煞手’给伤了,鹰太爷本人我没见着,听说他这手法比五毒掌还厉害,至于是不是有毒,可就不知道了。”
    徐小鹤惊讶道:“真有这么厉害?”
    姓费的陪着那位刘管带,已起身离开,哈哈笑道:“没听说过吧?姑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赶明儿有时间,叫你爹同你去拜访拜访人家,要是能让鹰太爷露上这么一手给你瞧瞧,那可是眼福不浅,人家那身手,嘿……”
    徐小鹤倒是把“鹰太爷”这三个字着实地记在心里,就问说:“他老人家住在哪呀?”
    “我知道。”刘管带抢着说,“在福郡王府上——福郡王……”
    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费捕头拐了一肘子,刘管带顿时止住了口,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瞪着一双大牛眼向对方望着,随即向店外步出。
    随行而来的兵弃、捕快,人数还真不少,总有十来个之多,呼啸来去,耸人视听,整条大街都为之惊动,只当是鹤年堂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聚集打听,贾先生少不得费了一番唇舌,才把等闲人打发走了,看看天色已晚,就此收市打烊。
第02章
    长夜漫漫,一灯莹莹。
    徐小鹤纱帐半垂,倚床深思。
    日间那个姓“宫”的病人,无凝占据了她整个思维,一脑子全是他的影子……
    这个人的奇怪出现,忽然消失,特别是把他与未后费捕头等官人的来访,一经联想,更加添了几许扑朔迷离。现在,徐小鹤已经几乎可以直觉地认定,这个人便是费捕头等官方所要急急捉拿的那个所谓的“刺客”了。
    这些日子以来,闹得南京天翻地覆、风声鹤唳的这个神秘的人物,也就是他了?
    真正想不到,一个身负如此高超奇技武功的侠义勇者,外表竟然一派斯文,若非是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万万难以取信。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特别是他的身份已经败露,他还会再来找自己或是陆先生看他的“伤”吗?
    这个人——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连日以来他所杀害翦除的那些人,不是当今权贵,即是明末降臣叛将……这么做无疑大快人心。只是,仅仅只是行侠仗义?抑或是还负有别的更深的意义?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徐小鹤之所以这么联想,自非无因,特别是她此刻手里掌握着对方所遗失的一件东西。
    一件特制的束腰软带。
    特别是藏置在软带内层的那一件“神秘”的东西——想着这一点,徐小鹤便敢断定,这个人一定会回来面向自己索取,时间多半应在今夜时分。
    是以,她衣带不解,睡眼半睁,便是专为等着他了。
    狗一遍一遍地叫着。
    远处有人在敲着梆子……
    这一阵子情况特殊,官府差役夜巡森严,除了例行的打更报时之外,更加添了武弁的按时夜巡,遇有夜行不归、行踪不明的人,都要严加盘问,特别是住栈的客人,三天不去,都须向官府报备,还要找寻买卖字号的铺保,麻烦透顶。弄得怨声载道。入夜之后,如非有特别事故,差不多的人,干脆连门也懒得出了。
    倚过身子来。
    徐小鹤睡眼半睁地把灯焰拨小了,小到“一灯如豆”。
    像是三更都过了。
    她可真有点困了——那个人大概不会来了。
    刚刚打了个哈欠,想站起来把衣裳脱了,一个人的影子恰于这时,映入眼帘。
    隔着薄薄的一层白纱窗帘,清晰地把这个人颀长的身影投射进来,那么一声不哼地站着,乍然一见,真能把人吓上一跳。
    徐小鹤打了个寒噤,一时睡意全消,蓦地由床上站起来,低声叱道:“谁?”
    “徐姑娘——是我!”
    声音极是低沉,却清晰在耳。
    紧接着,这人把身子移近了。
    “我们白天见过!”这人说,“请恕失礼,我进来了。”
    “慢着!”
    徐小鹤一个转身,来到桌前,一伸手拿起了早已置好的长剑,顿时胆力大壮。
    “是宫先生么?”她小声说,“你等着,我给你开门。”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说了句什么。
    蓦地纱帘双分,人影飘忽——一个人已应身当前。
    苍白、高硕、目光炯炯,把一条既黑又粗的油松大辫子,紧紧盘在脖子里,衬着他一身深色长衣,虽说面有悴容,却是神武英挺,乍然现身,有如“玉树临风”,却是不怒自威,有凌人之势。
    徐小鹤亦不觉吃了一惊,霍地退后一步,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定睛再看。
    可不是吗?正是日间来找自己看病的那个姓“宫”的人,只是彼时所见,其人病奄奄一派斯文,较之此刻的神武英挺,就气质上来说,简直判若二人。
    “姑娘有僭——”来人深深一揖,略似歉容地道:“深夜打搅,殊有不当,日间一见,悉知姑娘亦是我道中人,也就不以俗礼唐突,尚请勿罪。”
    徐小鹤这一会才压制住那一颗卜卜跳动的心,她虽说练功有年,亦有高来高去之能,却以父师宠爱,家境既优,一向鲜有江湖夜动,更乏历练,尤像今夜这样与一陌生男子独自见面,简直前所未见,自是心里大感惊惶。
    好一阵子,她才似明白过来。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当然!”来人窘笑了一下,“白天去得匆忙,不及向姑娘称谢,药钱也没有付……”
    “这不要紧。”
    徐小鹤含笑说,“随便哪一天,你路过药店,交给柜上也就是了,又何必劳你大驾,深更半夜地还要跑上这么一趟?”
    “当然不是这样——”来人冷冷地道:“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请将白天在下遗失的东西发还,感激不尽。”
    “这就是了。”
    徐小鹤微微一笑,试探着问:“你说的是一条束腰的带子?”
    “正是——”来人点点头道:“请姑娘赐还,感激不尽。”
    “这个……”徐小鹤轻哼了一声:“这东西对你这么重要?公先生!”
    微微一笑,她神秘地接着道:“我是说‘公鸡’的那个公,你是姓这个姓么?我原以为你姓的是那个‘宫殿’的宫呢!”
    来人陡地为之一惊,剔眉扬目,似将有所发作,念头一转,却又改了神态,一双精华内蕴的眼睛,直向面前姑娘逼视不移。
    “这么说,姑娘你看见那封信了?”
    “嗯……”徐小鹤点头说:“我看见了。”
    姓公的脸色益见阴沉,冷笑道:“你拆开看了?”
    徐小鹤为他敌意的眼神逼得不自在,她生性要强,却也不甘为人威势降服。
    聆听之下,偏不正面回答。
    “你以为呢?”
    “说!”姓公的似已掩不住心里的震怒,“你可曾拆开看了?”
    徐小鹤赌气地把脸一偏,娇声一呼——
    “偏不告诉你。”
    “你——”
    随着姓公的踏进的脚步,凌然气息,直冲而前。徐小鹤本能地乍生警惕,身子一转,闪出三尺之外。
    “你要怎么样?”
    一言未尽,眼前姓公的已出手向她展开了闪电般的攻击。
    随着他快速的进身之势,一掌正向徐小鹤右肩头拍下,说是“拍”其实是“拿”,五指箕开一如鹰爪,其势凌厉,却又不着痕迹,宛如飞花拂柳,春风一掬,直向她肩上抓来。
    徐小鹤身子一缩,滑溜溜地向旁边跃开。
    她自幼随父练功,十二岁蒙陆先生垂青,传以绝技,非只是医术而已,一身内外功力,着实已大为可观,却是平日父师管教严谨,空有一身过人本事,偏偏无处施展,今夜遇见了姓公的这个奇怪的人,一上来就向自己出手,正好还以颜色,倒要看看是谁厉害?
    姓公的年轻人,看来平常的一招,其实极不平常。
    徐小鹤看似随便的一闪,却也并不“随便”。
    灯焰子一阵乱颤,室内人影翻飞。姓公的一掌拍空,徐小鹤闪得却也并不轻松,总是空间过于狭窄,差一点撞在墙上。
    一惊而怒。
    徐小鹤素腕轻翻,“唰”地掣出了手中长剑。
    他们并无仇恨,用不着以死相拼,这一剑徐小鹤用心无非是逼迫对方闪身让开而已。
    只消有尺许转侧之余,徐小鹤便能飞身遁开,穿窗而出,外面海阔天空,大可放手而搏,分上一个强弱胜负,看看谁强?
    却是这人偏偏不令徐小鹤称心如意——
    随着徐小鹤的剑势,姓公的身子只是作了一个适度的转动,甚至双脚都不曾移动分毫,徐小鹤长剑便自刺空。
    紧接着,他掌势轻翻,一如白鹤,五指轻舒,“铮”地一声,已拿住了小鹤手上的剑峰。其势绝快,不容人少缓须臾。
    徐小鹤满以为对方会迫于剑势,非得闪身让开不可,却是不知对方非但不闪身退让,竟然以退为进,改守为攻,自己一时大意,未忍全力施展,长剑反而为其拿死,再想抽招换式,哪里还来得及?
    姓公的显然是此道的大行家。
    眼见他左手拿住对方剑峰,右手骈二指,突地向小鹤那只拿剑的手上一点,后者只觉着手上一麻,掌中剑已到了对方手上。
    不容徐小鹤有所异动,剑光璀璨,已比在了她的前心,事发突然,防不及防。
    徐小鹤蓦地一惊,其时已无能施展。
    “你要干什么?你……”
    一时气得她脸色发青,却是无计施展。
    “把东西还给我。”
    姓公的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那样子真像是气极了,或是一言不当,即将手下无情。
    徐小鹤心里一怕,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自泄了机密。
    姓公的果真机智老练,洞悉入微。冷笑声中身势飞转,翩若惊鸿,已来到小鹤床前。
    那一条束腰软带,原就置在床头枕边。一望而知,只一伸手便拿了过来。
    徐小鹤只是恨恨地看着他。
    姓公的转手把剑置于桌上,却也不在意对方会向自己出手,只是急着察看那秘藏于腰带内的物什丢了没有。
    所幸那封书信并不曾遗失,四四方方地整齐折叠在束腰内侧。
    姓公的十分在意这封信是否被人拆阅过,深邃的目光,仔细在信封四周上下审阅,随即,他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原因是这封信完好如初,决计不曾为任何人所拆阅过——这一点,可以由信封的每处封口上的“火漆”胶合印记为证。果真为人拆阅,即使手法再为精巧,也不免会使火漆脱落,尤其是到一颗“延平郡王郑”的红漆大印,正正方方地盖于信件骑缝之处任何人若是开启信件,必致有少许差异变动。
    一番细细打量之后,姓公的总算宽心大放,先前的焦虑判态,顿时一扫而空。
    “怎么样,公先生!”
    徐小鹤冷眼旁观,直到这一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曾偷看了你的信吗?”
    姓公的抬头向她看了一眼,略似歉意地摇摇头道:“你没有看!”
    徐小鹤轻轻哼了一声:“这么说,信封上这个叫公子锦的人就是你了?”
    姓公的呆了一呆,一时无言置答,目光不移,重复落在手里那封信笺之上。
    信封上字迹清晰,却不容他有所狡辩。
    几行大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公子锦面呈”
    大明三太子福寿天齐
    “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郑”
    似乎是无从狡辩了,缓缓抬起头,打量面前的这个姑娘,姓公的年轻人微微点了一下头,承认了。
    “不错,我就是公子锦!”
    “这个名字这么重要?”徐小鹤略似不解地微微一笑:“每个人不是都有一个名字吗。”
    “不!”公子锦摇摇头,说:“我的名字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信封上的另外两个人的名字。”
    徐小鹤“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说的是三太子,还是延平郡王……”
    “禁声!”
    来人公子锦顿时面现严谨,身子一闪,来到窗前,掀开帘子,探头向外打量一眼,才自收回。
    徐小鹤所居之处,这个小小阁楼,并无别人混杂,楼下正房,由于主人徐铁眉外出未归,小小院落,再无外人,大可放心说话。
    话虽如此,公子锦仍然保持贯常的拘谨,不敢丝毫大意。
    “这两个名字,请你记住,今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要不然,你可有杀身之危。”
    说时,公子锦炯炯的目神,颇为郑重其事地直射着她,随即把那封像是极重要的书信收回束腰之内,重新束回腰间。
    徐小鹤显然还不明白,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奇怪地向他看着。
    “有这么严重?”她说:“这个三太子又是谁呢?还有谁又是延平郡王……大将军什么的……他又是谁?”
    公子锦打量着她,由她脸上所显现的无邪表情,证明对方少女确是于此事一无所知,心里不禁略略放松,随即点点头道:“不知道最好!”
    微微皱了一下眉毛,他缓缓说道:“方才对你出手,出于无奈,还请你不要怪罪……我……可以坐下来歇歇么?”
    徐小鹤这才忽然想到,敢情对方身上还带着严重的毒伤,不由“啊”了一声。
    “我竟是忘了,快坐下……你的伤好点了没有?”随即,她擦亮了灯盏,脸上不自觉地现出了关注之情。
    来人公子锦却似有些吃受不住地在一张藤椅上坐下。徐小鹤见状不敢怠慢,端起了灯,来到他面前,借助着灯光,向他脸上细细打量。
    一看之下,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不过是一霎间,对方已似失去了先时的从容英挺,白皙的脸上,密茸茸地布满了一层汗珠,且是眉心深锁,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怎么了?”徐小鹤搁下了灯,匆匆找来一块布巾,为他掐拭脸上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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