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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后宫琳妃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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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弈澹眼里最不喜与舒贵妃为敌的妃嫔,之前的祝修仪,因着舒贵妃入宫带着一众宫人在乾元殿前哭谏,封宫至今,到底还是没能放出来,玉厄夫人虽然还不算失宠,但皇帝对她的冷淡却逐渐是清晰可见的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事情比之姜氏的死更能吸引后宫诸人的眼球,莫过于长信宫的韩容华有了身孕,循例便晋为从三品的婕妤,韩婕妤晋封那一日,正好也是密贵嫔醒转之时,长信宫的风头大热、门庭若市更显得兰林殿寂寞冷清、门可罗雀。
这一日,却是晴光艳好,连着太后凤体有了起色,弈澹也颇有兴致,遂安排了在太液池长芳洲上的菊湖云影殿开宴欢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长芳洲几乎被叠叠重重的荷花所环绕,所谓开花十丈藕如船,倒真真是应景的。
菊湖云影殿里,玉环鸣佩、胭脂重香、珠翠华服、言笑晏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勾心斗角、冷语风言,太后半倚半靠在粟玉软垫之上,正执着皇帝的手笑着说着什么,皇后在一旁细细倾听,适时奉上一盏莲子粟米粥,这是以那晨起莲叶上的露水文火熬制而成,又别出心裁地以莲叶作碗,望之清心开胃、生津止渴,太后笑道:“这倒别致,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皇后轻轻笑道:“母后不笑话儿臣笨拙就是了,莲子跟粟米虽是普通,好的是那寓意。”皇后微微一笑,素手调羹,“莲叶与莲子本就是亲如母子,如今莲叶作碗,盈盈托起这莲子粥,可不是怜子之心吗?”
太后闻言,愈加欢喜,皇帝本非她亲生儿子,只不过昭慧太后薨逝,她才得以抚养其子,虽说亲娘不及养娘大,虽说皇帝对自己一向极为孝顺,因着舒贵妃入宫,母子却几成反目,如今眼见母子关系日渐缓和,太后自然是欣喜的。
弈澹也微微笑道:“皇后有心了。”虽有些疏离,但到底是密贵嫔出事后头一回这么对皇后说话,皇后闻言无比欢欣,越发殷勤起来。
朱成璧冷冷看着这一幕,抑制住唇边的冷笑,转首对和妃笑道:“妹妹,这道莲蓉牡丹酥真是不错的。”
今日的韩婕妤无疑是宴席的主角,位次仅在舒贵妃之下,连玉厄夫人都被排到了后头,玉厄夫人眼见皇后忙着跟太后嘘寒问暖,只管低头闷闷地饮酒,直到保养光洁的脸上浮出一抹不相称的潮红,宜妃对韩婕妤的恩宠也颇为不满,低低跟琳妃说道:“密贵嫔也就罢了,好歹人家世家出身,韩婕妤不过是中等世家,竟也做到了婕妤。”
韩雅洁姿色甚美,今日的一身盘金双蝶祥云千水裙更衬得她几分楚楚、娇然于众人,太后破格赏下的鎏金掐丝飘翠芙蓉步摇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更显得她如今备受爱宠的地位。
朱成璧轻嗤道:“姐姐笑话了,韩婕妤最会体察人心,又生的倾国倾城之貌,如何不得宠呢?”
宜妃笑得掌不住嘴:“妹妹太过抬举她了,韩婕妤位高不错,得宠却是另一说,现放着舒贵妃呢?即便她有着身孕又如何?皇帝可没有天天去长信宫瞧她。”
朱成璧眸光微转:“舒贵妃是什么人物,韩婕妤哪能与之相较,不过,排去舒贵妃不论,余下的妃嫔里,终究她是独占鳌头。”
目光流转,密贵嫔虽然还是一身的华服娇俏,到底脸上的颓败之色是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的了,尤其在韩婕妤的风光无限面前,更显得密贵嫔楚楚可怜,自己的孩子没了,韩婕妤便有了孩子,想想也是颇为刺心的吧。
朱成璧举起杯中的寒潭香,一饮而尽,心中微微凄凉,后宫女子的命运,当真是各有各的可怜。
而这段日子,恩贵人的荣宠也逐渐兴了起来,余下的妃嫔里,除去几位位高的不说,尚且得宠的不过慎嫔叶氏、罗小仪、禧贵人高氏这几位去年入宫的年轻妃嫔罢了,即便算作得宠之列,一个月也只有两三回能见到皇上,由此可见,舒贵妃的荣宠当真是隆盛无极了。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太后告了身子乏,便先回了颐宁宫休息,慎嫔向来服侍太后殷勤,便也陪着一块回去了,添酒重开宴,众人不免有些意兴阑珊,皇后关切地问了问韩婕妤的饮食起居,不由含笑:“如今大殿下与三殿下已然封王建府,宫中唯有四殿下和六殿下,不免有些寂寞,婕妤这胎若能诞下小皇子,想必四殿下与六殿下一定能高兴的,舒妹妹、琳妹妹你们说是吗?”
舒贵妃忙答了声是,朱成璧莞尔一笑:“皇后娘娘母仪垂范,如今即将再添一个孩儿唤您母后,想必更为高兴。”
皇后微笑合度:“臣妾总还记得当初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在王府里读书的场景,只可惜二殿下早早去了,连着汤妹妹也抛下乐安帝姬去了,真是伤感。”说罢,皇后握着帕子点一点眼角,颇为唏嘘。朱成璧冷冷看着,只是琢磨皇后这一番话语的含义,早些年在王府里,皇后就与身为侧妃的汤馥娴水火不容,更是几番拉拢林若瑄一同针对,怎的如今却颇为感怀汤氏呢?
弈澹也颇见悯色:“馥娴去的早,朕想着也颇为唏嘘。”
皇后道:“汤妹妹多年未曾追封,不如皇上赏下一份恩典吧,也好一慰妹妹在天之灵。”
“皇后有心了。”皇帝点一点头,“如此,就追封为德妃吧,朕晚些知会礼部,为德妃加封谥号。”
皇后颇见喜色,敛裙跪倒如仪:“谢皇上恩典。然而到底是臣妾不是,叫皇上想起伤心事了。”
弈澹微微摇头,起身扶起皇后,拍一拍她的双手以示安慰,朱成璧转眼看了舒贵妃一眼,却见她笑得有几分勉强,心生怜惜,即便皇帝专宠舒贵妃,有的时候仍然不能面面俱到,大周后宫,是不会为了心爱之人而真正做到“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的,于皇帝与舒贵妃而言,即便两情相悦,也终究会隔了其他人进来,也是无奈之事。
“如今大殿下与三殿下已然长成。”皇后半是感叹半是唏嘘,“皇上不如去书房看看四殿下与六殿下,想必此情此景,与王府中彼时的读书之景也甚为应和呢!”
皇帝颇见动容,皇后的脸上却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瞬间又是端然高华,俨然一国之母的风范。皇后徐徐转身,委婉对密贵嫔说道:“日头还是高些,密妹妹身子尚未好全,路远难行,妹妹不如先回宫歇息。”
触景伤情,想必密贵嫔也是颇不情愿,见皇后如此,连忙行了礼下去,韩婕妤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颇见得色,和妃低低叹道:“她平日里也算谨慎,如今却有些毛躁了。”
“恩宠在身,即便皇上未必十分看重她,也不会忽视了她腹中的孩儿,好东西还不是流水一样的送去了长信宫?即便有些轻浮飘然,也是在所难免。”朱成璧瞬间捕捉到密贵嫔眼中的不平与怨恨,轻轻叹气,心中暗道,如果韩婕妤仗着身孕不把密贵嫔放在眼里,恐怕迟早要闹出一场风波来。
于是,一众人等,便杳杳往上书房去了,帝后二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可见皇后今日重又挽回了颜面,舒贵妃、玉厄夫人与琳妃则紧随其后,罗小仪与禧贵人则一左一右搀住了韩婕妤同行,宜妃与和妃则一壁赏着风景,一壁与恩贵人说笑,笑语欢声、甚为温馨,如此走了一段时间,上书房便渐渐从一片青葱之景中显露出来。
弈澹兴致颇高,遣了高千英告诉里面侍候的宫人不要声张,便悄悄地走了进去,此种情状,跟当年的王府倒也颇为相似,只是这样的场景是越发地少了,朱成璧暗暗苦笑,如今帝王之尊多少也隔阂了父子关系,所谓天下至尊,总也是要有所付出的吧。
众妃随着皇帝一同进入书房,却见玄清摇头晃脑地读着书,旁边的玄淩却是一头栽在书桌上呼呼大睡,最前面的教书师傅叶向高只管自己读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捋着胡须,颇有种闲云野鹤般的趣味。
帝后二人最先看到这种情形,皇帝脸色一沉,已然就要发作,皇后忙握住他的手,转身对琳妃轻轻斥道:“妹妹自己看看罢!”
第八章暮去朝来颜色故(2)
暮去朝来颜色故(2)
朱成璧不知所以,越众上前,不看便罢,一看却是唬了一跳,慌忙跪下道:“臣妾失职,请皇上恕罪。”
皇后微微咳嗽一声,叶向高是翰林院的老先生了,见到帝后二人并一众妃嫔候在那里,不由一愣,到底也没失了礼数,慌忙行礼:“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闻得此声,玄清头一个回过头来,连忙拍醒了玄淩,并着两个陪学的学生一同跪了下来。
“先生辛苦。”皇后悠悠道,“四殿下却怎么睡着了呢?”
叶向高不假思索道:“微臣实在不知,只是连着几日来四殿下神思昏聩、颇为倦怠,微臣讲学时频频走神,所以微臣才让四殿下小憩片刻。”
“小憩?”弈澹勃然大怒道,“你道朕请你来做保姆吗?既然神思昏聩,该罚就是该罚,该打就是该打!这样的不思进取,如何给幼弟做榜样!”
皇后也道:“连着几日?此情此景竟不是偶然得见吗?”
舒贵妃忙道:“听琳姐姐提起,近日四殿下读书颇为勤谨,许是睡的少了,天又炎热,才会如此吧。”
玉厄夫人闻言只是冷笑,拈着帕子一指跪着的玄淩,扬声道:“贵妃真当是好解释,如果今日皇上不来,四殿下是要在书房里睡上一整天吗?况且琳妃身为四殿下生母,自然是处处维护,贵妃倒是轻信一面之词。”语毕,玉厄夫人盈然望住皇帝,温言软语道,“臣妾教导无方,济儿虽然于诗书上并不十分用心,骑射倒是上佳,倒也不是臣妾谦虚,只是如今看来,要胜过四殿下几分呢。”
弈澹缓了口气道:“夫人的长兄乃是国之栋梁,有博陵侯素日教导,玄济的骑射确实是诸皇子中排第一的。”
玉厄夫人更见得色,睨着琳妃道:“妹妹是该好好教导四殿下才是,不然带坏了六殿下倒如何是好?”说罢又看一眼韩婕妤,“婕妤也应该谨记,这孩子,可不能用惯的。”
韩婕妤听出话中有刺,眉心一跳,连忙分辨:“嫔妾不敢。”言毕,韩婕妤又娇笑一声,“臣妾将来,必定十分严谨、好好教导孩儿,不至于像四殿下一般便是了。”
朱成璧没料到韩婕妤如此胆大,竟跟了玉厄夫人一同来讽刺自己,心中大恨,却又不便反驳,只能再度叩首请罪。
皇后轻抚胸口,徐徐道:“四殿下是否是身体抱恙才会如此?”
禧贵人微微沉思,臻首而言:“可是臣妾昨日看到四殿下与六殿下在御花园放风筝呢,不像是身体抱恙。”禧贵人素来实诚,只是这话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弈澹眼中的阴翳愈加明显,右手也是紧紧握着,指关节发白,正是骇人的形状。
舒贵妃虽然微有不忍,但今日之事确实无可辩驳,皇帝本来兴致颇高,今日之事,岂非大扫颜面?若要让言官们知道,必定又要轮番上书,指责皇帝的不是。舒贵妃眼见皇帝面色铁青,之前的种种好兴致都作风消云散,也只好不再多言。
和妃见状忙跪下道:“纵使琳姐姐疏于教导,但四殿下品行至纯、孝义兼备,姐姐又服侍皇上多年,还请皇上宽恕姐姐!”
玉厄夫人冷冷道:“宽恕不宽恕的,轮不到和妃来多嘴,皇子贪玩、延误学业,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在天之灵,如何得以安心?你是要添了皇上的不是么!”玉厄夫人唇角微扬,话中带刺,“和妃一向仁慈宽厚,不知倘若五殿下今日还在,会不会也和四殿下一个模样。”
此番言语连消带打,十分激烈,和妃一愣,心头像被极锋利的刀片划过,一时间翻涌起最痛楚的回忆和不堪回首的哀伤,宜妃见她双臂微微发抖,慌忙稳稳搀住她起身,恳切道:“还请皇上宽恕琳妃罢。”
玄淩此时也是吓得不敢抬头,更兼之母妃自从跪下之后便一眼也没有看过自己,心里愈加惴惴,本以为这几日的慵怠不过受时令节气影响而已,谁知在学堂上仍会时不时陷入迷糊状态,这便也罢了,又怎知今日父皇竟会过来呢?这样想着,泪水涟涟不由从脸颊滚落。
书房笼罩在苍松劲竹之间,素来最得清凉,只是,任凭那微风习习,却是怎么也吹散不了弈澹心头积聚的乌云了,他微微侧首,语带清冷:“琳妃实属教导不善,便在自己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思过吧。”
玉厄夫人冷眼看着琳妃叩首谢恩,又扫了一眼玄清道:“贵妃也好好谨记吧,来日六殿下若学了不好,贵妃便也是一样的。”
昭阳殿辽阔幽深,细腻的蝉蚕香沁人心脾,玉厄夫人手持一盏紫笋茶,幽幽一品:“好茶!娘娘这里的茶果然是旁处不能相比的。”
皇后微微笑道:“紫笋茶贵在外形细嫩紧结、汤色淡绿明亮,凌薇烹茶的技艺又见精湛了。”
凌薇是凤仪宫的掌事女官,皇后的陪嫁,于后宫女官中自是头一份的尊贵,她闻言忙福了一福,笑道:“娘娘谬赞了。”
玉厄夫人赞许地看一眼凌薇,话锋一转:“相信此时,朱成璧已然跪在含章宫门口了。”
皇后望一眼窗外,方才还是晴朗的天气,此刻正逐渐阴沉下来,不觉笑道:“钦天监当真算得不错,看来今日必有一场大雨。”
玉厄夫人掌不住笑道:“贱人活该!谁让她当初费尽心机、把素馨受刑的情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本宫耳朵里,扰得本宫连着几日不得好睡。”玉厄夫人凝眸片刻,又抚掌而叹,“不过,真真要谢谢姜氏的好谋算,朱成璧只顾着庆幸没被扳倒,殊不知整整一个月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活人斗不过死人,当真是笑话了!”
皇后也不多言,只是微微品茗,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凶光,恰似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偶尔划过的一道闪电,炫目而又震人心魄。
“哗”暴雨如注,一层一层的水雾瞬间被激荡而起,氤氲着周围的景致都若隐若现,朱成璧跪在宫门口,只觉得青石板上逐渐泛起了一阵阵的寒凉,似灵活的小蛇在膝边游走。因是思过,朱成璧不着华服、不戴珠饰,一头青丝挽成一个低垂的平髻,唯有手腕上那只碧玉莲花镯静静地卧着,“愿如莲花托玉,生生不息”,朱成璧抚着镯子,心中绵生出一点点温暖,还好,再多的坎坷风波,总还有你在身边。
朦胧之中,却见远处似有人影一步一步走来,朱成璧有些疑惑,只是刘海早已湿湿地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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