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女孩的成长轨迹:我在美国读本科-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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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苏卡妮娅的尼克森社区，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橡树，终年常绿。
在尼克森，所有学生公寓的房子并不高，只有两层。墙身是粉红色的砖，第二层则带有一条长长的露天人行穿廊。房子和房子之间的空地上，有绿色的草坪、橡树和用石块铺成的窄窄的小路。那青草地上总是铺着一层橡树的叶子，或者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褐色的松针，深深浅浅的颜色，像一幅油画儿。
走在镶嵌在绿色草坪中的小路上，橡树枝干掩映，在不远的空地上，还有几架秋千和转马。再往远走一点儿，隔了一条铁路，那就是离我们不远的密西西比河。走到河岸边，还有广阔的牧场，能看见远处点缀着的牛和马。
在温热而明朗的阳光下，站在河堤上，那宽阔涌动的密西西比河散发的味道，那空气里溢满了的青草味道，总是挟带着有如家乡哈尔滨松花江一样的温馨的味道。站在河堤上，向远处的尼克森眺望的时候，尼克森那粉红色的砖墙看不见了，秋千看不见了，转马也看不见了，只看见那连成一片的橡树茂盛的冠盖，一直连到天边。在连绵起伏的冠盖缝隙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校园里高耸的二战纪念塔的塔尖和钟楼了。
苏卡妮娅比我大三岁，读的是英美文学博士，专攻的方向是后殖民主义文学。她的家乡在印度的属西孟加拉（WestBengal）的加尔格达，是著名印度文学家泰戈尔的故乡。苏卡妮娅的一家人，爸爸、妈妈和妹妹，都是极善良和博爱的人。
第一次见到苏卡尼娅的时候，我正念大一下学期，她是我的邻居。那时，听说邻居家新搬进来一个印度女孩儿，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一家子都从印度送她到美国来上学，感觉到了她们家庭是那样的温馨。从那以后，每天便能看见梳着一条麻花儿辫子的这个印度女孩儿，不是大声地跟家里人说话，便是在提水、浇花儿，或者正赶上她出去晾洗好的衣服。记得是一个周末，还没到中午呢，我正猫在房间里写作业，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地敲门。以为是邮递员来送快件，我扔下笔，跑出去看，门刚打开一条缝儿，就有个女孩把头伸进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又友好地盯着我，〃你好，我是苏卡妮娅，以后我们是邻居了。〃也许是看见我愣愣的样子，接着，她咯咯地笑着，然后就跑掉了。后来几天的每个早晨上课之前，路过邻居家，都能看见苏卡妮娅家里已经在做早饭了，香喷喷的，辣辣的……苏卡妮娅的爸爸妈妈叫住正要下楼的我，塞给我一只香蕉，叫我路上吃。再后来，我每天都往苏卡妮娅家里跑，好奇地看着他们做着印度的饭，还有听他们讲着印度语言。
第二部分 第35节：在美生活趣事（13）
校园琐记
6月来了的时候，路易斯安那就要进入雨季了。
暑假因为要去图书馆打工，所以起得很早。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发现了那条小路。那条小路，它安静而狭窄地挤在两幢教学楼的缝隙之间，沿石阶蜿蜒而上，两侧深灰色的墙身高大沉静，稀疏的藤蔓懒散地爬满在墙角下。往上走，那些石阶很高，抬头望时，只看得见尽头的几根欧式廊柱。清晨的光线折射进来，像摔碎了似的，迷离了视线，让人分不清廊柱的轮廓。如果赶上整点，正好是校园塔楼上钟声响起的时候。那钟声，悠长而宁静地荡漾开来，如涓涓细流，浸入思绪。每天骑自行车上学，为了走这条路，我经常要把自行车扛在肩上，然后走过石阶。如果遇到钟声响了起来，人就像入迷似的停在石阶上，也忘了扛在肩上的车子，呆呆地听那钟声。等钟声停下，回过神儿了，手臂都酸了。却猛然发现自己快迟到了，连忙一流烟地往上跑。
图书馆的名字叫Middleton。我在三楼工作，很简单的。胸前挂上学生工的胸卡（StudentWorker），上面印着我的英文名字艾玛和照片，照片上我傻里傻气地笑着。
第二部分 第36节：我的祖国与我（1）
第四部分我的祖国与我
我与祖国
这个春季学期结束之后，我在美国的学习生活就满一年的时间了。美国南方的大部分时间是潮湿而温暖的，茂密的橡树终年常绿，伸展出来的枝条上密密地铺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小松鼠就在那其中无忧无虑地穿梭戏耍。路易斯安那有着很多旧时留下来的大种植园和牧场，而棕色的密西西比河就在不远处平静地蜿蜒而过。关于路易斯安那有这么一首歌：
路易斯安那，我的路易斯安那
我出生的地方
洁白的棉花地
翠绿的三叶草
捕鱼的佳地，还有高而广的麦田
这样的歌总是会让我想起我的故乡，想起那里的红高粱和黑土地，还有冬天时清冽的空气和鹅毛般的北国的大雪。BatonRouge是很少下雪的，事实上，我的一个在路易斯安那土生土长的美国朋友告诉我说，他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了，还是没有见过一次下雪。
圣诞节前夜时，壁炉里跳跃着橙色的火光，我和朋友们围坐在圣诞树下，上面悬挂着的小天使和星星熠熠闪烁，我们都在祈祷可以有一个白色的圣诞节，可我们是不同的，美国的朋友是在希望，而我是在想念。我的姥姥家的房子后面有一大片田地，远处便是一片山，那些山是那样的远，就像是一些起伏的线。翻过山去，就是俄罗斯了。冬天下过大雪后，就立刻苍茫起来了：淡褐色的山在那如同大海一样广阔的洁白上清晰地刻下一些纹路，而天却清冽地蓝起来了。小时候淘气，就和表弟表妹一起走那片被大雪覆盖了的庄稼地，想到山那边去，鼻子尖儿冻得通红，围脖儿的沿儿上也结上了一条儿冰珠儿，当然山是没有翻过去的，因为在山的前面有一条冰冻了的河，是没有人敢踩在上面的。
雪花飘飘，北风呼啸，天地一片苍茫。
冬天黄昏的时候，华灯初上，雪花儿就在橘黄色的灯光周围氤氲地落下来，如雾一般。放学之后，就专门踩在积雪多的地方走，大笑着和同学说再见，匆匆地跑进楼道，一股雪的凉味儿也跟着进了来。使劲儿地跺掉鞋上的雪，然后大声地叫爸爸妈妈给我开门，家里温暖的橙色的灯光就渗开一大片了。回到家从自己房间的窗子向外望，雪早已经积得很厚了，映得很亮，迷迷蒙蒙地泛着一些微红的光泽。这样的情景，是我所熟悉和想念的。在我小时候的家里，一到冬天，窗子上就会上一层厚厚的霜，薄一点时还能辨得清霜花儿的图案，稍微厚一点儿就什么图案也辨不清了。我把小手指放到上面，热气儿一会儿就在厚厚的霜上弄出一个小点点来，从那里看得见外面，外面也是白的。榆树早就掉光了叶子，对面房子的屋顶上和窗台上也都是积雪，大榆树深褐色的枝条就很醒目了，是那么地好看。对着小点点看得时间长了，就又会结上另一层霜了，薄薄的，什么也看不到了。妈妈带我出去上街时，在厚厚的羽绒服和帽子里我只露出两只眼睛，像个雪孩子。我的家乡的每一个孩子都是雪和冰的孩子。
现在我常常梦见雪，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补偿我这里没有冬天也没有雪的季节和相思。
密西西比的故事
我接触的第二个美国老师是莉莉（Lily），是在妈妈大学的外教班认识的。对她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面孔也早已不清晰了，只依稀记得她爱穿一身蓝布的长裙，花白的头发。她的丈夫早已过世，孩子们也不在身边，就独自一个人来中国讲学了。她把她家人的相片给我们看，那上面一大家子金灿灿的头发聚在一起，笑得开心极了。她给我们演讲时说：〃我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但我不害怕死亡，我希望有一天我会进入天堂，和我的家人们在一起了。〃这真的是很诚挚但也很出人意料的演讲题目。莉莉来自密西西比州的格林威尔（Greenwill）。上课时她发给我们来自密西西比州的棉花叫我们看，是还未采摘的棉花枝，脆脆的枝上托着一小点白嫩嫩的棉絮，叫人不忍触摸。是在她的课上学会了密西西比的州歌的，歌词很简单，悠长的调子，但却很容易让人感动的。
〃去密西西比吧，一直这样划着船；去密西西比吧，一直唱着这首歌。〃（GoMissippi，keeprollingalong；GoMissippi，keepsingingthesong。）
我的第一个美国好朋友托妮
托妮是我第一个美国的好朋友，是爸爸去美国教育考察时给我介绍的小笔友。她是个印第安女孩子，和我有一样的皮肤的颜色。但她的眼睛是棕色的。在托妮给我寄来的照片里，她坐在两个女孩子的旁边，笑得很安静。托妮的家在亚利桑那州的RockPoint，但是她却在新墨西哥州念高中。那是个叫做〃美国本土预备学校〃的高中（NativeAmericaPreparatoryschool），念书的几乎都是印第安孩子。虽然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彼此相邻，但是来回都要坐飞机，托妮有时是会想家的。
第二部分 第37节：我的祖国与我（2）
世界上的孩子大凡一样，有个中国小孩给她写信她也是兴奋的。托妮的家后边就是连绵的沙山山丘，那是亚利桑那和新墨西哥特有的景致。美国本土人口，就是印第安人，在那里是有一定比例的。我以为印第安姑娘头上会带着鸟儿的羽毛，穿着革制的皮裙，身后挽的是精制的良箭，晚上的时候唱着歌围着篝火跳舞。托妮不是的，她是个地道的、有着黄皮肤、棕色眼睛的美国孩子。在托妮给寄来的明信片上，印着亚利桑那州壮阔的山脉，那些山有着像吴哥寺中金塔一样的形状，指向有些昏黄的壮阔的天空，那片土地赤诚的黄土坦然地铺散开来，两个游牧的牧人正赶着一群驯服的羊走过。托妮在明信片上写着：〃这是纪念山谷，它在亚利桑那州。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我曾经去过一次。这里会让你努力地想，自然是如何造出这么美丽的地方的。我只是想寄给你一张明信片，希望你能喜欢。那里还有一个老奶奶和一个牧人正在放牧。就是Navajo族的印第安人做的事。〃托妮就是Navajo族的印第安女孩子，那是一支很有名的印第安部族。
2000年时托妮是15岁，她也喜欢看动画片、打篮球、画画、爬沙山，不喜欢写作业。有一次我写了道关于动量守恒的物理题目寄给她叫她做，她回信说：〃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的题，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真是太难了。〃托妮学校的科目并不难，和我的题目比起来更是容易了好多倍。但是她的科目都更有意思，从西班牙文到艺术课，再到戏剧课，还有法文、音乐、表演课，听上去都很吸引人的。托妮说只要她选的课在考试时合格通过了，她就会让她的爸爸妈妈感到骄傲了。在托妮那里，不管是成绩合格和成绩全优都会让爸爸妈妈骄傲。在美国高中，课外活动更是丰富多彩，做学生义工或是去听音乐剧都是愉快的事情，不像中国的小孩都在埋头做题。在托妮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给我寄来了一张她的名片，上面用花体字优雅地刻着〃托妮·哈布尔德：2003级学生〃的字样。毕业典礼在美国可是件大事，托妮说她的家人都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了，都为她感到十分地骄傲。我最喜欢的是美国的爸爸妈妈总是喜欢为他们的孩子〃感到骄傲〃。托妮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叫萨拉，一个叫娜格利·艾伦。我见过她们两个的照片，看上去很朴实的样子，对着镜头很腼腆地微笑着。几乎每一封信里面托妮都要提到她们两个人，〃我们在一起玩得很野。〃托妮这么说。有时候我会很羡慕托妮轻松的学生生活，但有时也不，因为我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托妮有几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她说她很为她的妹妹骄傲，因为她就要上六年级了。放假的时候托妮是要照顾妹妹的，〃我的妹妹很吵，每天早上我都睡不好，因为妹妹跑到我的房间把我吵醒了。〃托妮说。托妮还有几个哥哥，住在亚利桑那州的Tucson，还有一个表姐，兄弟姐妹之间感情很好，托妮和她的表姐一起爬她们家房子后面的沙山是经常的事儿。我给托妮讲了好多中国的事情，讲哈尔滨冬天的雪和冰灯，还有冰糖葫芦，还给她讲我们学校里有意思的事儿。她很希望能来我家玩儿，有一次还说她正在暑假里打工，好赚钱来中国看看。托妮写信很像流水账，想到哪里写哪里，思维变化大得很。我拿着她的信，看着那些〃语法错误〃和拼错的单词，觉得她真是一个可爱的人。托妮非常喜欢成龙和布鲁斯·李的动作片，还因此得到了〃中国的男生都棒极了〃的结论。托妮在信里好几次提到布鲁斯·李，她开始以为布鲁斯·李是韩国人，我告诉她说是中国人，她才知道。托妮想在她的后背文身，刺一条龙，在舌头上打个铁环，可是她的爸爸妈妈不许。我来美国后看见有的年轻人真的在舌头上或鼻子上打了个铁环，看上去怪怪的，因此我想托妮要是这个样子该多不好看。托妮家还有一只猫，但她只提到过一次。有一阵子我最喜欢看迪斯尼的动画片，《小美人鱼》《风中奇缘》《阿拉丁》《狮子王》，看了好多，我告诉托妮说我很喜欢它们。当《狮子王》中的歌曲《生生不息》响起时，就对大自然有一种感动之情。托妮回信说迪斯尼是她小时候看的，现在只觉得没劲儿。她更喜欢重金属乐队的歌儿。我说那些歌多吵啊，她回信说那些歌儿很有节奏感，很自由。暑假的时候托妮来信说她玩儿得很开心，和家人开车横穿了加州，看见了大海，看见了高大无比的红木树，还过了旧金山的金门大桥。时间过得很快，现在托妮已经在南亚利桑那大学念书了。在新生周的时候，她来信说：〃这里的阳光很好，道路都在茂密的树木的荫蔽里，见到了好多的人，我和他们讲了话，很开心。〃更叫我惊奇的是她要当妈妈了，要有一个男孩了。男孩的名字就叫做ElijahEvan，是从《圣经》里得来的名字，是〃上帝是我主〃的意思。托妮很紧张，她说她希望自己会是个好妈妈。托妮说她的妹妹对即将成为小姨而兴奋得不得了。在这封信里，托妮把信纸装饰得很漂亮，贴上去了好多娃娃熊和星星的小贴纸。托妮看上去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