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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宸宫_沐非-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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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自得一笑,曼声道:“宣她们进来!”众人进入殿中,见太后一脸漠然,正在用银匙小品饮着什么,皇后一身雪绸宫装,透出潋滟凤纹,在昏暗中,灼灼生辉,更映出她高华灿然。
    晨露眼中一丝嘲讽,更加确定,此事另有蹊跷——
    她若真是忧心如焚,又怎会有此闲情逸致?
    她前世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皇后身上的衣料,乃是南越国以秘法织成的‘千帜雪,’看来不甚起眼,却是无上轻软,能在暗中生辉,遇为不破,一年中,也不过能产一匹。
    一个焦急无比的人,会在这等关头,换上此等华服?
    简直荒谬……
    她掩下唇边冷笑,微睨着上首两人,静观她们有何动作。
    只听太后干咳一声,缓缓道:“我也老了,素来不太拘管你们,只想着能含饴弄孙,有什么参差,好歹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众嫔妃见语气淡然,越发惊心,齐齐敛容受教。
    “可你们,偏要让我心愿落空啊!”
    太后说道此处,对着皇后道:“梅贵嫔的畅春宫中,要让太医日日请脉,有什么不妥,我惟你是问!”
    皇后躬身听完训诫,丝毫不敢辩驳,只听得花容惨淡:“儿臣明白——已经没了一个,梅贵嫔腹中的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了!”
    太后哼了一声:“你执掌后宫不力,回去也该好好思过!”
    发作了自己的侄女,她转过头来,冷冷扫视着阶下众人。
    殿中空气,顿时僵硬阴冷起来。
    “云贵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并不甚高,字字传入众人耳中,格外清晰。
    她目光凝视一处,沉声道:“杨宝林,你来说说。”
    杨宝林已是神志错乱,听得自己名字,身子一颤,险险昏厥过去,强撑着上前跪了,禀道:“臣妾实是不知……”
    “你不知道?!”
    皇后在旁听得真切,以扇掩面,冷冷一笑:“当时所有人可是看得真真的,你和云贵人摔成一团——怎能说不知呢?!”
    杨宝林但觉委屈难当,哽咽道:“她眼神不好,一脚踩了我的衣角……”
第一百零九章 惊破
           太后径靠着那只五色鎏金的瓷枕,并不说话,殿中寂静得可怕,连衣袍的摩挲声,都几乎可听见。
    皇后正襟危坐,听着杨宝林哭诉,眉头微微皱起:“若是云贵人踩了你的衣角,措不及防之下,摔得最重的应该是你,可如今,却大不一样啊……”
    她端详着杨宝林,略带嘲讽的眼光,在她水滑润泽的鹅蛋脸上停留了一阵,神色间,已是带出不信的矜怒来。
    杨宝林见十几双目光齐齐扫来,有疑惑不解,有担忧恐惧,更有那幸灾乐祸的,她一时心乱如麻,朱唇微颤,却是无从辩驳。
    她乃是待罪之身,簪环已褪,只着一身糥色单裙,映得玉容惨淡,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劲头,已是荡然无存。
    “原以为能安生养两日病,如今出了这等大事——
    皇上于子息上头颇是艰难,云贵人这事一出,真不知他作何是想!”
    皇后沉痛叹息道,引来一阵或真或假的唏嘘,她抿了口茶,才缓缓道:“杨宝林,你所说的,本宫实在不能置信,在水落石出之前,倒要委屈你几日了!”
    她雍容示意,便有一干宫人宦者上前,皇后指定了杨宝林,冷冷道:“杨宝林谋害他人,更是殃及皇嗣,将她带往昭狱中,仔细讯问——务必寻出,是谁胆大包天,指使她如此作为!”
    她在最后一句上,微微加重语气,已有心思敏锐的,听出了她弦外之音。
    晨露微微笑,她丝毫不见焦躁,只是在旁淡淡加了句:“如今真相未明,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宝林,贸然刑讯,怕是不妥……”
    皇后睨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胆怯退让,更觉快意,悠然笑道:“晨妹妹真是谨小慎微,这点子事,本宫就能做主,何必惊扰圣上?!”
    晨露微微一叹,款款起身。宛如池中清茶浮摇:“皇后圣断。本无我等置椽之地……”
    她上前辞去,道:“两位娘娘,恕我御前失仪,这几日甚是疲倦,这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朝着众人微一点头,转向径自去了。一阵窃窃私语。
    仿佛从深渊中暧昧浮现,众人眼见她不顾而去,既是佩服,又是胆怯,惟恐皇后大怒之下,将气撒在其余人身上。
    皇后见她如此不留颜面,气得面容煞白,全身都微微颤抖。她正要发作,却觉太后伸手轻轻一掐,顿时醒悟过来——
    此时自己站定了大义立场,冠冕堂皇地从杨宝林身上追查,才是正理。
    若是跟她纠缠这些礼仪细节,怕是皇帝又是以为后宫争风,不免偏袒宠幸。
    她打定了主意,很有涵养道:“晨妹妹多日辛苦,身子不适。将养几日便好……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少出些,我们才能好生休养……”
    她以猫戏鼠的目光,微睨着杨宝林:“你罪过不小,可这等大罪,却非你一谋划得来,若能供出主谋,我可以酌情轻饶。”
    她满以为杨宝林会痛苦哭求,却见后者眼神游离,仿佛若有所思,不由泄气,拂袖起身道:“太后娘娘也累了,各位也散了吧!”
    皇帝驾临皇宫时,事态已然平息下去,杨宝林被禁于诏狱之中,管事未敢用刑,便接皇帝谴秦喜传来的口谕:“在他裁决之前,不得滥用私刑。”
    碧月宫中,元祈倚着梨花长椅,面色阴沉“也罢,这样的后宫,朕原本也未曾想顺利诞下皇子……”
    “梅贵嫔腹中,可还有您的骨肉呢……”
    晨露从旁宽慰道。
    “哼……”元祈颓然冷笑:“那孩子,是太后和皇后的有力筹码,她们怎会容它出事?!”
    晨露一听,便知道他对梅贵嫔和皇后的盘算,心中亦是雪亮。
    “这次你也在现场,可曾看看出什么来?”
    元祈有些疲惫,轻轻问道,几乎不抱希望。
    “此事有些蹊跷,杨宝林确系索然索然无辜。”
    晨露微微叹息,加了一句“是冲着我来的……”元祈瞬间明白了其中诀窍,他已怒无可怒,只是轻轻道:“朕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完,蓦然起身,却被晨露制止道:“此事我尚能料理,不需惊动你出马。”
    她细细思索着,眼前浮现了那探鲜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
    “朕做主,把杨宝林放出来吧,她族中也是清流世宦,明知她不是凶手,还这么羁押着,若是她一个想不开……”
    “这倒不用担忧……”晨露微笑着,想起方才,她往外走时,裙幅磨擦时,她扔在扬宝林掌心的纸团——
    上面只有四字:稍安静待。
    送走了皇帝,涧青匆匆报来:“慈宁宫那边,雅儿传来消息,有人与她一道,窥视太后寝居。”
    晨露柳眉微动:“看清是什么吗?”
    涧青摇头,上前替她褪下宫装,却不急于穿衣裳,而是取过一罐伤药,道:“上次划的那道伤口,快结痂封口了,最后上一次药吧!”
    她回忆那次,冰琅事件的凶险,心有余悸道:“幸亏您及时,把血逼出……那么多血,溅成一片——”
    她正要说下去,晨露却是一惊,电光火石间,她被这无心之语点破,恍然大悟地站起:“原来如此!!”
    对着涧青不解的目光,她道:“我那日的血是什么模样?”“开始是青黑色的,后来便是鲜红的了……毒清空后,您才点穴止血的。”
    “新鲜的血液总是嫣红……你说的正提醒了我:云萝她是在假装——至少,她并非小产出血!”
    “大凡妇人小产,因是胎儿化形,血中都带有淤紫,可云贵人的,却是嫣红鲜明的一滩,这根本不合常理……”
第一百一十章 交锋
           “那么,云贵人的小产是假装的。”
    涧青惊诧无比。
    “十之八九有诈……皇后这是冲着我来的,杨宝林受此严惩,若我不能保她平安,今后,便再无人敢投入我这一边了。”
    晨露想起皇后那含笑的眼神,不由莞尔:“她口口声声供出主谋,却是想把这盆污水泼在我身上。”
    “那么,您要如何应对呢!”涧青微微好奇,不禁问出了心中所想。晨露悠然轻笑,提起漆盘中的冰镇葡萄,檀口轻启,含下一颗,举止间,颇见潇洒。
    “皇后这等伎俩,还不够老辣……”
    她意态闲散,仿佛智珠在握——
    “明日,再去一趟昭阳宫吧!”
    翌日的晨省,因着云贵人之事而暂时休止,昭阳宫中失却了往日的热闹气派,宽敞的殿中空旷寂静。
    “晨妃来了?!”
    皇后正看着御医为云贵人诊脉,闻听通禀,有些不可思议地冷笑道:“她来做什么?”
    “晨娘娘是来探视云贵人的。”
    宫人怯怯回道。“请她进来吧!”
    皇后端坐如仪,加了一句道:“只是云贵人心中苦闷,若是有什么失礼,也只能请她海涵了!”
    她目视榻上,宁蓝鸾凤绸被覆盖下,云贵人微微睁眼,与她四目相对,默契自生。
    晨露在宫人导引下,进入内室,珠帘未揭,便闻得一阵药香馥郁,烟雾朦胧中,皇后端坐床前,正以绢帕擦拭云萝的额头。
    一阵厌恶的冷笑从心中泛起,晨露压下心思,与皇后分宾主落座。
    “晨妹妹莫要见怪,我不放心云萝这孩子,所以接来亲自照料……”
    皇后说着,几欲落泪:“这孩子命数不好,好容易怀了龙裔,却遭此暗算……”
    晨露听得暗算两字,眉间闪过一丝冷戾,她耐着性子问道:“御医怎么说?”
    “受创过重,别说胎儿,连大人都是性命堪忧!”
    等的就是你这句!晨露及时接上道:“我于医道也微有涉猎,能否让我察看一下?”
    皇后楞,仿佛早有预料,雍容笑道:“那就偏劳妹妹……”
    晨露眉心生出阴霾,这次的谋划,如此周全么?!
    乾清宫中元祈早朝过后,便取出古谱,喝着茗茶,对着棋盘独自思索。
    瞿云奉他之命,率领‘暗使’中人,昨日傍晚,便离开了宫中,外出办事。
    没有对手的打谱,分外寂寥,元祈想起碧月宫中,那珊瑚金钩下,朦胧晶莹的鲛珠纱帐,温文淡雅的沉香,以及那佩剑而行,皎如曦月的佳人,一时心旷神怡,轻轻叹息。
    天可怜见,别人以为他芙蓉帐暖渡春宵,却不知佳人有如高岭冰雪,不容轻亵,他心仪之下,更是不忍造次,外间虽有个‘专宠’的名声,却是分榻而眠,实在光风霁月已极。
    她今日要去昭阳宫中,面对那重重陷阱……
    虽然知道她睿智天成,却忍不住有些担忧——
    皇后的语意,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的目标,究竟是……
    他正在怔忡,却听秦喜有些慌乱,气喘吁吁奔至殿外——
    “皇上,昭阳宫那边……”
    他急得喘不过气来,皇帝忧心如焚,断喝道:“究竟怎么了?!”
    〃云贵人她……她……〃
第一百十一章 荒谬
           秦喜颤声道:〃晨娘娘前去探视,不知怎的,云贵人她……居然好了!〃
    他不知是惊后四是疑,说来有些语无伦次。
    元祈听得直皱眉头,微愠道:〃妇人小产之难,又怎么会好了?〃
    他想起昨夜晨露所说,心中也生出疑惑,起身便往昭阳宫而去。
    昭阳宫中,一片宁静祥和,皇帝急急入殿,却见殿中气氛凝滞诡异,云贵人双目红肿,却居然静坐高椅之上,端着一盏杏仁酥小口喝着,衣衫稍见凌乱,神态举止间,茫然呆滞。
    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目视皇后,见她端坐有如泥塑木雕,瞳仁中光芒复杂。
    〃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略带些明了,又有些疑惑。
    〃皇上,所谓庸医误人,自古如此,更有人见风就是雨,乍惊之下,才引起昨日骚动。〃
    晨露在旁缓缓答道,她端详着檀木雕花椅的纹路,似笑非笑的微讽道。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看了看皇帝,嗫喏道:〃云妹妹未曾有孕……〃
    〃御医呢?!那日在场的证人呢?!〃
    皇帝气的发昏,只觉得这一场儿戏,简直荒诞,他怒极反笑。
    〃云萝这孩子体质孱弱,碰撞之下,当日伤口崩裂,鲜血淋漓,她自己也生出误会,臆乱幻觉之下,真好似自己腹中有胎而夭折……皇上且恕我照顾不周……〃
    皇后哭得哀怨,以袖掩面,众目睽睽之下,只觉无地自容。
    皇帝听着更觉蹊跷,正要开口再问,却见晨露漫然一笑,使了个微妙的颜色,飒然起身道:〃我要回宫了……皇上的辇典送我一程如何?〃
    两人携手齐出,不顾身后云萝木然低泣,皇后颓然跌坐,满面怨毒。
    皇帝步入中庭,但见满院垂柳繁华,素雅馨香,想起与皇后旧日嬉戏其间,那般的脉脉温情,不禁嗟叹道:〃芙蓉如面柳如眉……〃
    下半句,却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去,物是人非,他又如何去对景垂泪……那个月下柳梢头,把臂盟誓的女子,已然被这万千宫阙扭曲,不复从前。
    皇帝心中涌出淡淡疲倦,身后殿堂,分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元个数重……它不想回身,亦不想记起那些甜蜜过往。
    〃是朕太天真了……〃他低喃道。
    〃是在说皇后吗?〃
    清冷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却偏偏带着微妙的暖意。
    晨露与他并肩站于树下,仰望着绿阴中点点金斑。
    〃皇上明白了吗……〃
    〃朕只知道,这是皇后使的手段……〃
    元祈静静的说道,对自己的结发中宫,他已是心灰意冷。
    他侧视晨露:〃你今日用剑了?〃
    〃由何得知?〃
    〃剑鞘。〃
    晨露瞥了一眼自己的佩剑〃太阿〃,将长穗拂整,轻轻地,说出一句……
    她微微眯眼,想起晨间那幕……
    她正欲近前,一探究竟,却见皇后胸有成竹,命人将帐帘轻启,云贵人面色惨白,青白交加,呼吸间,颇是微弱。
    〃杨宝林如此狠毒……听说晨妹妹与她交好?〃
    皇后在旁问道,语声幽幽,意味深长。
    晨露正欲取腕把脉,闻言心生警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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