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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台湾当代小说、散文精选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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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为做塾师,骗小孩……诸如此类,都是借读书之名,取利禄之责,皆非读书本旨。亦有人拿父母的钱,上大学,
跑百米,拿一块大银盾回家,在我是看不起的,因为这似平亦非读书的本旨。
    今日所谈,亦非指学堂中的读书,亦非指读教授所指定的功课,在学校读书有四不可。(一)所读非书,学校
专读教科书,而教科书并不是真正的书。今日大学毕业的人所读的书极其有限。然而读一部小说概论,到底不如读
三国水浒;读一部历史教科书,不如读史记。(二)无书可读,因为图书馆存书不多,可读的书极有限。(三)不
许读书,因为在课堂看书,有犯校规,例所不许。倘是一人自晨至晚上课,则等於自晨至晚被监禁起来,不许读书。
(四)书读不好,因为处处受训导处干涉,毛孔骨节,皆不爽快。且学校所教非慎思明辨之学,乃记问文学。记问
之学不足为人师,礼记早已说过。书上怎么说,你便怎样答,一字不错,叫做记问之学。倘是你能猜中教员心中要
你知何答法,照样答出,便得一百分,於是沾沾自喜自以为西洋历史你知道一百分,其实西洋历史你何尝知道百分
之一。学堂所以非注重托问之学不可,是因为便於考试,如拿破仑生卒年月,形容词共有几种,这些不必用头脑,
只需强记,然学校考试极其便当,差一年可扣一分;然而事实上与学问无补,你们的教员,也都记不得。要用时自
可在百科全书上去查。又加罗马帝国之亡,有三大原因,书上这样讲,你们照样记,然而事实上问题极复杂。
    有人说罗马帝国之亡,是亡於蚊子(传播寒热病),这是书上所无的。
    关於他自己读书的经验,他说:
    我在中学以第二名毕业,在圣约翰亦然。毕业第二名似是我一生学校教育中的气运,我也曾分析其因果如下。
大概在各学校中都有一个傻小子,如我一样聪颖,或稍逊一筹的,然而比我相信积分而且能认真攻读课堂内的功课
而为我所不能的。我相信如果我肯在功课点努力一点,便不难得到冠军,不过我不干。第一,我向来对於课程不大
认真,其次,几做甚么事我一生都不愿居第一的。这也许是由於我血液里含有道教徙原素。结果:无论在家或在校,
每当考试的一星期,其他学生正在「三更灯火五更难」中用苦工之时,我却逍遥游荡到苏州河边捉鳝鱼,而且搅风
搅雨引诱别的好友一同去钓鱼。那时我真是不识得知识的魔力和求学的妙处,有如今日之引吾入胜,使我深入穷知
探奥之途,迷而忘返。
    我之半生,或在校内或在校外,均是一贯不断的程序,从不知道身在校耶抑出校耶,在学期中耶抑假期中耶。
这对於我看书的习惯没有多大的分别,只不过在假期中我可以公然看书,显露头面,而一到学校开课便须秘密偷看
而有犯规之虑。但是即使最好的教员和最优的学校,也莫能完全禁止我看些自己爱看的书。
    偶然用十分或廿分钟工夫来预备功课并不搅扰我的。但这却令我得了一种确信(即现今我常在报章论说上所发
表的意见。)学校是致令学生看书为非法行为的地方。
    那地方将全日最好的光阴作上课之用,由早晨八时至下午五时,把学生关闭在课堂内。凡在校时间偷看杂书,
或交换意见(即所谓课堂闲谈)者,皆是罪过,是犯法。在中学课堂之中只许身体静坐,头脑空洞,听著别的学生
错答问题而已。
    至在大学,这时间乃用在课堂听讲演。这我相信乃是人类虚耗时间之最大的发明。
    一个小子能够紧闭其嘴唇,腾空其头脑便称为品行优良,得甲等操行积分,而课堂中最优的学生乃是一个善於
揣摩教员心理和在考试答案中迎合教员的意思者。
    在中国文字上,课堂中最优良的学生正是〃 教员腹内的扁带虫〃 ,因为独有他晓得说教员所要他说的话,和思
想教员所要他思想的意思。凡是离开这一道,或不合教科书的,或者是有些独立思想的,皆目为异端。由此不难知
道我为甚么屡次毕业总是不能名列第一了。
    … 摘自《 林语堂自传》
    我却是个平凡的学生。爸爸〃 偶然用十分或二十分钟工夫来预备功课〃 ,便可以考第二名,我可要每晚做许多
钟头的功课才考到前五名,而我不像爸爸那不重视分数。我非常重视分数,不肯认输。
    爸爸认为我们除了学校之外,什麽都应该见识见识,因为整个社会就是大学堂。他什麽地方都带我们去。有时
我们和他的朋友去吃馆子,他们会在馆子里叫局。那种馆子楼上辟有雅座,桌子上有一叠粉红色的纸条,上面印著
一些女人的芳名。那些女人就坐在窗子对面。爸爸解释说,你勾出什麽人的名字,她就会过来陪客人喝酒唱歌。於
是我也提笔乱勾。那些女人来了,那里知道是我请来的!她们总是两个一起来,一个拉胡琴,一个唱歌,脸上抹浓
厚的脂粉,头发烫得髻曲不自然,身穿花花绿绿的旗袍。我们吃完饭就走,爸爸的朋友大概也松了口气。〃 语堂到
什麽地方都带他小孩子一起去!〃 如果他们心里没有这麽想才怪呢。走到街上,我们有时会看见那些女人双双坐在
黄包车上招生意,车上挂著红色或绿色的灯笼。妈妈就说,她们是坏女人,是过皮肉生涯的,随便让男人碰她们的
身体。我们长大之後绝对不要像她们,她又添了一句。爸爸则说,那些女人是因为穷,所以不得已要过这种生活,
我们不要看不起她们。有时,我们一家人去吃饭,也叫条子,那些女人来了,爸爸就跟她们讲话,问东问西,
    於是我们看出她们和平常人没有什麽不同。
    爸爸精力超人,什麽新的都要试一下。有一次,他带我们去对著麦克风讲话,制造一张片子。这叫做〃 灌音〃 ,
当时是很稀奇的。我们拿著片子回家在留声机放出听了又听,觉得很好玩。在学校,先生要我们每星期作文一篇,
我就写〃 星期六爸爸带我们去灌音。〃 先生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叫我过去问。在众目睽睽下,我低头不语,羞得
不得了。解释给生生听嘛,怕她不相信,惹来同学的嘲笑。我当下决定,家里的事以後不能让学校里的人知道。现
在想起来,我如果在作文里说,〃 星期六爸爸带我们去馆子叫条子〃 ,不知道先生会怎麽说!
    这时,父亲在国内声誉鹊起。他创办了独特风格的《 论语》 半月刊,提倡幽默,而他自己的文章评论时事噱而
不虐使读者有会心的微笑,或有妙悟,很受欢迎。他有了「幽默」大师的称号。
    爸爸爱旅行,偶然带我们去杭州。他倜傥不羁,我行我素,火车的窗子开著,他拿一张报纸伸手出去让风把报
纸撕裂,要我们也这样玩。妈妈很不赞成,但是拿他没有办法。我们只觉得好玩,学他的榜样,殊不知他离上海时
写了这样一段文章:
    某月日,日本陷秦皇岛,迫滦河,觉得办公也不是作文也不是,抗日会不许开,开必变成共产党,於是愿做商
女一次,趁春日游杭。该当有人说,将来亡国责任应由幽默派文人独负的吧?因为听说明朝之亡,也是亡於东林党
人,并非亡於吴三桂、李自成、魏忠贤。其实,这样也好,近日推诿误国责任颇成问题,国民党推给民众,民众推
给政府,政府推给军阀,军阀一塌刮子推给共产党,弄得难大鸡犬不宁,朝野噪动。如果有一人能代众受过,使问
题解决,天下太平,从此不再听推诿肉麻的话,也是情愿的。
    到了杭州,我们住进西冷饭店之後,便在湖边散步,爸爸教我们看山、看云、看水。青山耸翠,令他想起他在
崇山峻岭围绕的板仔过的快乐童年。我们雇船游湖,他便告诉我们。他小时在云山千叠之间的板仔长大,影响了他
一生的人生观。他说:〃 你要是生长在山地里,担保一辈子是个山地的孩子,永远不变。山影响了我对人生的看法。
山逼得人谦逊,对山敬畏。你生在山间,不知不觉评判什麽都以山为标准,於是人为的事都变得微不足道。摩天大
厦吗?可笑之至。财富、政治、委利都可笑之至。〃
    他说他的人生观也深受祖父的影响。祖父林至诚是长老会牧师,他没有受过正式教育,小时做过卖糖饼的小贩,
也挑重担卖竹笋和米,他深知穷苦的滋味。祖父二十四岁入教会的神学院,会读书全靠自修。後来他当牧师,每月
收入大概二十银元,却梦想送儿子到上海,甚至到世界最好的大学念书。结果,二伯、爸爸和六叔都入上海圣约翰
大学,而爸爸和六叔都到外国留学。人要有梦想,才会有进步,爸爸说。
    母亲也告诉我们,父亲在美国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的时候,由於她患急性盲肠炎要动手术,把他们的钱都用
光了,有一个星期父亲只有钱买一罐老人牌麦片吃。母亲从医院回家之後,大学的学生顾问赛叶(Francis Sayre )
教授夫妇临时来探望,父亲手忙足乱,快点打扫他们与两个别人分住的小公寓,在厨房里发现一只死老鼠的时候,
赛叶夫妇已经上楼。父亲手持畚箕,正要把死老鼠扔进垃圾桶。
    〃 你们猜猜,赛叶太太是谁?〃 妈妈问。〃 她是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女儿杰西(Jesse )!〃
    〃 哗!〃 我们叫道。「美国总统的女儿来看你们,爸爸手里拿著一只死老鼠!〃 我们笑得前俯後仰。如今回忆,
似乎仍可听儿我们的笑声,看见双亲的笑脸,不禁感到父母亲的爱心,像一道光辉,照亮我天真无邪的童年。
    第二天,我们爬玉泉山,在石阶左右都是乞丐,有跛脚的、生烂病的、瞎子、哑巴,个个伸手向游客要钱。爸
爸说有些乞丐是假装生病的,他们大部分是有力的乞丐会会员。〃 乞丐也有会呀?〃 我简直不能相信。虽然如此,
妈妈还是给我们一些铜板,我们给每第五个乞丐一个铜板,这样才够布施。有个特别胖的乞丐赤膊坐在地上,一面
拍著大肚皮一面叫道,〃 什麽都是空,吃饭也是空,喝酒也是空,女人也是空,有钱也是空,没钱也是空。〃 爸爸
笑了。〃 看他那麽胖,说什麽都是空的,谁也不相信!〃
    在山上土庙里,我爱看那些脸色灰白的和尚双膝盘坐,双手合在胸前念经。我盯著他们好久,想不通为什麽好
好的一个人要出家。在庙寺旁边有个小石塔,爸爸说那是个笼,从前有个和尚坐在里面,叫人把笼门锁起来,加纸
封密。那和尚在里面坐禅或诵经,只吃几个枣子。过了几个月,外面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以为他死了。细听之,
又听到念珠的声音。这叫做坐饿关。
    「为什麽要这样呀?」我惊奇地问。
    「因为他要修心、炼丹,想求长生不死的仙术。」
    「他难道不喝水吗?他久坐在里面脚会麻吗?他冷不冷?」我一直问下去。「後来他是不是死了?」
    「大概是死了。自古以来连皇帝都想求长生不死,但是谁也没有办法不死。」
    下山的时候,我们又看见那些乞丐,但是我看不出哪些是骗子,哪些不是,心裹有点难受,因为我不想受骗。
    晚上,我躺在床上,窗外满天繁星。我想,世界上有那麽多难懂的人,等我长大,大概就会懂。
    生命究竟是什麽东西?我为什麽是人,而不是狗,还是猫?或是一只大象?倘若我是大象,会在森林中吃树叶,
还是被关在动物园里?倘若我是一棵树,人家砍下我的枝叶,把我制成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的人不会知道他坐在
林玉如上面。倘若我是一条大鲸鱼在海里游水又怎样?不知道会有什麽感觉?但是既然我是我,为什麽我是我呢?
    天空无际,哪里是尽头?尽头之外是什麽?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我迫不及待赶快要长大,但如今半世纪之後,
还是想不通。
    5。我是不是白痴?
    我的世界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学校,一部分是家。学校部分由倪校长管理,她是个老小姐,大概四十多岁,长
得矮矮胖胖。她在腋下的旗袍钮扣上挂著一大串钥匙,走起路来铿锵作响。倪校长有权力罚整班的学生坐在楼梯上
一个小时,或给整班的学生记过,只因为一两个学生在班里吵闹,或是整班考试成绩不够好。她有权力命令全校学
生一个个去看护士,有沙眼的每星期要刮眼睛一次,我也被刮眼,刮得好痛好痛。
    家里的部分由妈妈管理,她也长得矮矮胖胖,也有一大把钥匙,是放在大皮包里。妈妈声音宏亮,也非常权威。
她拿钱给佣人买菜,指挥她们工作。〃 要下雨啦l把衣服收进来!〃〃出太阳了l把衣服晾出去!〃 她的声音像
时钟一样,催我们起床、吃饭、洗澡、睡觉。她在我大便里发现蛔虫时,会失声大叫,拿一种粉红色螺丝形的药糖
给我吃。我喉咙痛,她用一个纸卷,把一种喉风散吹到我的喉咙,味道很苦。每星期,我们要吃一汤匙角肝油,是
加酱油,捏著鼻子灌下去的。每隔多久,她要扯著我的耳朵挖耳屎,挖得好痛好痛。夏天,她叫理发师把我们的头
发剪得短短的,像男孩一样,这样才凉快,又容易洗。每天下午,我们一定要喝一碗白果绿豆汤解暑,我很不喜欢
白果的苦味,但是也只好吃下去。吃水蜜桃时,饭厅里不准开电风扇,因为若是风把桃子上的细毛吹到皮肤,皮肤
会发痒。如果水果连皮吃,一定先泡在一种鲜紫色的晶盐水里消毒才可以吃。〃 你们三个孩子是妈妈全副精力拉拔
大的,〃 爸爸後来常这麽说,〃 那时流行病很多,孩子没有细心照顾很容易夭折。〃
    对我来说,学校和家庭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想到,在我念三年级的时候,家里的角色居然伸到学校里去。
    读三年级时,我们开始学英文。我们用的教科书不是别的,而是爸爸所作的《 开明英语读本》 ,里面有丰子恺
画的插图。我们跟著先生念:Good Morning。 Goodbye。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What's this ? A cock。 
This is a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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