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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台湾当代小说、散文精选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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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孙老师——我幼稚园大班的老师,她要我们背十大建设的名单,我一个也想不出来,被骂为饭桶,当时饭
桶是我听过骂人最凶恶,最了不得的话,长大以后才知道,叫幼稚园生背那么难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
    14、杨爱雪——陆青现在的女朋友。
    有一次和朋友谈起自杀(因为看到报上刊登自杀比率增高,年龄层降低的消息),聊到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曾经
有过类似的念头,我那时候就说,与其自杀,倒不如杀人哩!既然死都不在乎了,在乎杀人吗?一辈子在乎这个在
乎那个,什么时候才会捡到个不用在乎的时刻。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候选人太多,名额只有六个,在选择上必须审慎评估。其中本公司内人员就占了六名,
足够全部包办,简直太浪费了,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只舍得先把蔡顺雄和王识元割爱;剩下十二名还得去掉六名,
哎!真是棘手,比当五灯奖的评审还困难。这样好了,每个单位有两个名额,团体名单只算一名,也就是公司两名,
学校两名,其他两名。名单为——1 、杨勉善,2 、杨勉华,3 、吴淑美、4 、廖玉香,(把李燕芳割爱是需要很
大的决心壮士断腕的)8 、戴小颖,10、团体名单。(事实上,无论割舍哪一个,都是叫人心疼的)如此一来,在
性别上又有不均,会给人同性相斥的不良印象。其实,1 、杨勉善和2 、杨勉华可以取一个就好了。
    虽然杨勉善有开幕的重任,但事实上,我比较讨厌2 、杨勉华,这样的话,即使把1 、杨勉善换成男性,还是
性别不均。而且,从名单上看来,我太注重私人恩怨了,丝毫没有考虑到国家社稷,公理正义这些,应诊留下一两
发子弹来除暴安良吧!而且,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仇人,坐公车时恶言相向的司机,态度恶劣的服饰专柜小姐,
毛手毛脚的色情狂,还有尚未发生的突发状况,都需要预留一些备用的子弹,何况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执行以上名
单任务时,如果没打中(可是我在泰国玩过实弹射击,成绩是不错的),要怎么办?
    就像小时候选择三个愿望一样——智商变成一八0 (有了这一项就可以删掉不用上学的项目),发大财,美貌
(要像林青霞一样),长生不老。父母降(我很孝顺的)……摆不平。
    '14'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个月后我在某百货公司的周年庆活动中买1000元赠送摸彩券一张,参加大抽奖抽中轿
车一辆。
    可惜的是,半夜两点我偷偷的爬起来把它开上路,正想享受不良份子风驰电掣的滋味时被两个警察拦下临检。
    执照看一下。一个说。
    他的头探过来的时候看到我放在座椅上的手枪。
    那是什么?他问。
    玩具枪。我说。防身用的。
    给我看看。他说。
    我把手枪拿起来,俐落的开保险,拉动滑套让子弹上膛,发出清脆的喀嚓一声,(各位读者,你们没有看到这
个现场动作实在令人遗憾,太灵巧,太完美了,一次OK,没有NG)向窗外射击。两个家伙立刻无愧于专业素养的卧
倒。
    砰砰砰砰砰砰(而且还有回音)
    六个子弹连续击发,飞向宁静的夜空——其实我也看不见它们飞向哪里。
    火药味和白色的硝烟弥漫在凉凉的,有一点湿气的夜里。太——醉人了。
    没有办法,我不能放弃享受把它们统统击发的快乐。缴械临头了,只有如此。哎——我还真是喜欢这个调调—
—' 编者宇慧按:成英姝,台湾女作家,云南人民出版社出过她的《公主彻夜未眠》,其中就包括这篇小说。' ***
                  包饺子的女人
    ****包饺子的女人
    作者:马瑞霞
    姓  名:翁芳年  龄:三十五婚姻状况:结婚六年、离婚半年病患症状:不断梦见有关饺子的梦
    梦境一:患者叙述自己嫁给一个爱吃皮薄馅多的大水饺男人,患者包的水饺虽不顶尖,但也小巧玲珑,然而患
者丈夫总嫌饺子小缺乏口感,没有大水饺来得丰厚饱满。梦境最后出现,丈夫吃大水饺却差点被噎死的情形,据患
者形容,那水饺大得有如一艘船。
    梦境二:患者在一场武术大会上,和众人争夺「饺子盟主」的宝座,只听见刀与剑来回撞击的铿锵声和不断四
溅的血沫,患者虽然害怕,但为了完成丈夫生前的遗愿,她必须奋勇向前。
    梦境三:患者来到一家取名为「挺得高」的厨艺教室,学习包大水饺的手艺。结业时,患者获颁一座「无可挑
剔」的完美水饺奖。光荣结业的她,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包大水饺给丈夫吃,然而丈夫竟嫌她包的水饺噁心。极端愤
怒的她,只说了一句:「我全是为了你啊!」
    梦境四:患者开始发现冰箱出现A品牌的猪肉水饺,当她正想取出自己包的水饺,却发现被挤到结冰盒的后方,
更可怕的是,饺子的形状大小不一,完全不像一般正常的水饺,当场患者信心崩溃,打翻一地水饺。
    现在患者就坐在他面前,叙述近日的梦境。
    「最近我老梦到饺子爆掉的梦,好可怕,每天饺子都会依不同形式破裂,饺馅不但四散,甚至还窜到冰箱外面
来,更夸张的是,我走到哪儿都可以看见饺馅的踪影。」
    「要记得吃药,还有,待会儿到整形外科那儿看看检查结果,或许饺子爆掉的梦是担心报告所致。」
    翁芳离开了精神科,来到位於三楼的整形外科,她有气无力地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对门看诊灯的数字才到十,
还没轮到她。望着那扇门,翁芳心想,当初她是抱着怎样的态度踏进里边的?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不会再重
蹈这个错误。
    自丈夫外遇而导致离婚的半年来,翁芳按照所有旁人给予的建议,重新做个快乐新女性,她利用下班空档学化
妆、听演讲(诸如表明女性成长或两性之间的议题),假日和三五好友相约出游,松懈平日紧绷的身心。
    表面上,她的确走出了婚变的阴影,可是只有翁芳自己知道白日神采弈弈的她,到了晚上是非得靠安眠药才能
入眠的那种人。尤其前阵子,翁芳在报上读到一则新闻,有名妇女因多年前在腋下植入矽胶,结果矽胶破了,四处
乱窜……
    从那时候开始,包饺子的梦便时常出现。这时旁边两个女孩的对话,吸引了翁芳的注意。
    「你男朋友叫你来割就割啊?」
    「又不是只有我男朋友说我眼睛小。」
    是啊!至少从翁芳这一方向来看,女孩的眼睛的确不小。难道是角度的问题?翁芳重新换个方向再次打量,没
有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女孩,她都不觉得女孩的眼睛小。
    「嗳,你也来割只眼皮嘛!」女孩说。
    「没这个必要。」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好看?」
    「我自己觉得好就好,整形改变的只是外表,而不是你的内心。」
    十四号翁芳小姐!
    翁芳回过神来,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自己过往的价值都是建立在别人的肉眼之上。
    本身的意义若要靠他人来肯定,就算把自己的一张脸换掉,那套牢的思想还是在体内持续循环。
    十四号翁芳小姐!护士再唤了一次。
    翁芳起身走进诊疗室,医生拿起检验报告对她说:「你的隆乳手术做得还不错,没什么大问题。」
    「我也觉得没问题了。」翁芳豁然开朗。
    走出诊疗室之后,她看见方才的两个女孩仍坐在那儿,但想割眼皮的女孩却板着一张脸,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翁芳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走向想整形的女孩,轻拍她的肩膀,以十足「过来人」的语气说:「好好做你自己。」
    「嗯?」女孩带着莫名与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翁芳转身离开三楼的整形外科,步下楼梯时,她一口气跨过四个阶梯,虽然步伐有些不稳,但她相信接下来的
阶梯她可以走得很好。
    只要再拐个弯就出大门了。是啊!再转个弯就是出口了。
    选自马瑞霞「包饺子的女人」
    ***

                  夜间飞行
    *** 夜间飞行
    机场的电梯,平顺安静的向前滑行,没有例外的速度,只要一踩上去,只能无助的随之前进,一往向前,没有
情绪的带着所有人向前,起点和终点都一样,只要一踩上去,便只是平静的等着终点的抵达。一小截人生,莫可奈
何的来和去。梦里的情景就是如此,电梯速度异常的迟缓,像一个缓慢推移的镜头,电梯两岸的风景是一张张面无
表情的脸,只有线条,只有一种沉到深海的静,她一个人站在平滑前进的电梯上,孤独的往前,无法抗拒的前进,
她听见遥远的传来无情绪的机场广播,模糊的声音,只知道是与她无关的。她压抑着害怕,拳头紧握着,她知道这
是梦境,因为梦过太多次了,可是每一次的害怕都很分明具体,都像第一次。她静静忍受梦的冗长迟滞。
    「嗳,小心,到了。」她推推她,她慌张的睁开紧闭的眼睛,微微的冷气和安静走动的人,身边的她肩上背着
沉甸甸的米白色大包包,红色格子洋装,和一脸懒洋洋的表情。
    「真的要飞走了,」她认真的看着她,「我要送你一个东西。」她卸下肩上的米白色大包包,谨慎的放到她的
手上。
    ◆
    荒莽,冷清,只有无限绵延的星空和无法分辨颜色的地面,遥远的地方彷彿有声音,她不确定,只知道风在她
的耳际回旋,巨大而乾净。她喜欢这样的孤单,和高度。
    她一口一口大力的吸着稀薄而乾净的空气,觉得自己的肺叶饱满而透明的鼓动着,身体很轻,她优雅的挥动她
的翅膀。
    他们仰头看她,悲伤的眼神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她迅速的坠落,星空随之崩裂,好像一块破碎的布景,新的画
面取而代之,白色的教堂,红色的玫瑰花像巨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她雪白的裙裾,坠落之后的失衡感让她想哭。
    而她果然也哭了。
    ◆
    她把「诚徵女服务生」的红条子草草贴在店旁的墙上,雨从廊上吹进来,夹缠不清的冷。衔着半截烟,一点悽
悽惶惶的红火,隐隐约约的音乐,悽凉的瘖哑的流浪者之歌,萨拉沙提走过一个又一个乾枯的城市,他遇到一群流
浪的吉普赛人,他们唱着歌,唱着他们永远无法安定的命运,而,如此绚烂的忧伤啊,萨拉沙提惊歎不已,然后,
她放着这支曲子,消磨着潮湿而荒冷的午后。
    整个城市浮在灰濛濛的雨雾里,对街的日本料理店门口,穿着俗丽和服的女侍玻ё畔赋さ难劬κ址缜橛止首
拘谨的给客人弯腰行礼,灿烂的笑着。身上描得如火如荼的羽鹤图案,在落难的雨景里灼灼的烧着,烧着,一整条
街的颓丽和最后一点点死前的光华。这条街自从捷运以锐不可当的姿态横过,便渐渐的萧条了,像古代失宠的被打
入冷宫的妃子,无可奈何的一点一点的老去,或者,这条街或这个城市其实从未年轻过,在它诞生的刹那便已带着
死亡的气味,青春和衰老是同时进行的。
    这条街连着收了好几家店,只有对街的日本料理店和她这家咖啡厅还算挺得住,他们卖的是精緻的吃,台湾人
有了钱之后自然就很舍得吃,再贵都有人慕名而来,经常可以看到衣履光洁的俊男美女在店口耐心的排队等候,吃
变成一种时尚,一种品味,或者是一种姿态。而她的店卖的是情调,没有线条不着形迹的一种氛围,只能辞不达意
的感歎的感觉,没有名目的慵懒情调。做的大多是熟客,呼朋引伴的,生意也就不好不坏的经营下去了。因为雨,
这天生意非常冷清,一个下午只煮了两杯曼特宁和一杯蓝山。她特意把音乐开得比较大声,萨拉沙提的流浪者之歌,
小提琴特有的一种幽咽曲曲折折的盘旋在他这个才二十坪大的小店。然后,她看见,落地玻璃窗外一个绰绰的红色
的身影,隐约似乎是个女人。
    她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她很高,可能也因为她坐着仰头看的缘故。瘦稜稜的身段,桃红色的毛海,横着一排黑
色镶金边的大纽扣,领口翻出一截白色的圆领,洗白了的牛仔裤,大球鞋里没有袜子。她故作不经意的抬眼瞄她。
    冷冷的眼睛上头是密密的浏海和上头的一顶桃红色的毛帽,辛辣的衣服穿着一个表情冷漠的女人。她用手指敲
敲吧台,似笑非笑的说,「我看见你们徵人,我会煮咖啡也会洗杯盘。怎么样?」她修长的手涂着桃红色的指甲油,
很刺激,说不上来的犯沖的美丽,像一团桃红色的冷雾,她痴痴的看着她。然后,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她隔天便来上班了。
    她总在黄昏的时候出现,揹着一个沉甸甸的包包,快步的走进「蔚蓝海岸」,这家咖啡店的名字。一个三十多
岁的流浪女子,没有确切的身分,甚至她宣称住在松山都像是随口捏造的,她来去匆匆,总是红色系的衣服,同样
的大背包,不知道装的什么。由於她的神祕,那个大包包一直是她好奇的焦点。
    ◆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只能惊慌的在装饰得精巧细緻的房子里游走。
    房子大概只有二十几坪,客厅整个铺原木地板,客厅的壁面是一大幅莫内的荷花,他喜欢印象派充满光影的朦
胧美感,而且莫内是名家,他这么说。房间的墙面贴的是欧洲进口的碎花壁纸。三个房间除了主卧室和孩子的房间,
便是他的书房,好奇怪,从来好像只有男主人有书房,而在空间上对女人最大的善意便是宽敞清洁的厨房。
    她买了一组桃心木的餐桌。她用明亮的太阳灯和沿着敞向外面中庭的窗台上排满手植的绿色植物来布置厨房。
    她知道,这将是她的祕密花园。
    ◆
    她从来不和自己僱用的人做朋友,朋友是平行的,做老闆怎么也得有点做老闆的派头,而她是唯一的例外。
    冬日寒寒,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台北的人总是四时节气不分,季节的递换写在百货公司换季打折的广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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