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女人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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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同学过生日。”他向他那帮同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们在那边庆祝呢！你……是一个人么？”他犹豫着措词“你是一个人么？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那样，你也不至于，不至于太寥落。”
亦桐惊跳了一下，自己很寥落么？她的寥落已经明显地写在脸上了？她本能地一只手摸摸脸，狐疑地看着男孩。“你从我的脸上看出寥落了？”“是的，”男孩认真而坦诚地点点头，“不止寥落，还有孤单，还有寂寞，还有失意，还有惆怅，还有伤感，还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男孩蓦然停住了口，赧然一笑。
亦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孩，一个历史系的男孩竟然一下子会用这么多感性的词，而男孩的那份羞涩，那份手足无措，赢得了她的好感，她忍不住嘴角浮起一丝温和的笑容。“北大历史系，我们还是校友呢！”“真的？”像是受到了鼓舞，男孩陡然兴奋了起来，他向亦桐伸出手：“你好，刘文涛。”“顾亦桐。”亦桐也伸出手。“那过我们那边坐坐吧？”刘文涛热情地邀请。亦桐下意识地向他那些朋友望过去，有人在划着拳，有人在举杯，有人在交头接耳，有人在向这边张望，她的心里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感染和蛊惑。或者是因为孤单，因为寂寞，因为失意，和这份寥落，她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转过头对吧台的服务员说：“把酒给我送到那边去。”
子惠几乎在踏进为纳德的大厅那一瞬间就发现了顾亦桐，那样一大桌的人，团团围坐，有男有女，有说有笑，有喊声，有尖叫声，这样一个足有十几人的队伍，在为纳德很难不被人发现。而在这样的人群中，
正站着一个束着一个长长马尾的女孩，身着草绿色的短装，深蓝色牛仔短裤，黑色高筒靴，正仰着头喝酒，杯里的酒被一点点饮尽，然后，那团坐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快热烈的叫好声。女孩移开酒杯，露出一张俏脸，温婉的笑靥如花，子惠全身的细胞无法抑制的颤了一下，那女孩赫然是那个顾亦桐。她绷紧了神经，身不由己地坐到离亦桐不远的一个位置坐下，一个服务生随即走上前。“喝点什么？”“开瓶香槟。”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亦桐，服务生填好单子，放到桌上，识趣地离开。
为了不被亦桐发现，子惠有意侧了侧身子，用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但是她很快发现，这么做是多余的，因为顾亦桐看起来几乎是沉醉的，迷幻的，兴奋的，疯狂的，她的身子趔趄，情绪高涨，脸色绯红，眼神迷离涣散，她甚至高举起那只空空的酒杯，唱起了梅艳芳的那首《女人花》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
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
我内心的寂寞
而那帮男孩女孩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傻傻地痴痴地催眠般地看着她。
子惠轻哼了一声，嘴角忍不住挑起一丝奚落不屑的笑容。
一会工夫，赵高如约而至。赵高是子惠表姨的儿子，在子惠全家迁居日本之前，两家联系的还算频繁。对这个表弟，子惠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逢人就唱歌，当时，大家还哄笑，说不定他长大以后还能成为一个歌唱家呢！不过歌唱家没当成，听说大学毕业以后，工作了没几年，就辞职在家搞起了乐队。每日乒乒砰砰，弄得表姨表姨夫焦头烂额，苦恼不已。因为乐天晚上有应酬，因为乔家两老约了人打牌，因为乐海又去找叶雨曦了，因为老何夫妇似乎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偌大的乔家就剩下了她一个闲人。因为寂寞，因为无聊，因为烦躁，她给赵高打了电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打给谁，几年的迁居生活，让她与国内的所有的同学朋友几乎都失去了联系，唯一能让联系到的就是赵高。
看到赵高已坐在对面，她将目光从亦桐那边拔回。正了正身子，她开始上下打量着赵高。多年不见了，似乎早已没有了小时候的印记，瘦削的身材，细长的眼睛，鹰钩的鼻子，下巴上，那一簇浓而密的胡须加上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装，水洗布的米色夹克衫，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叮呤叮咣，一大堆奇形怪状的挂饰使他看起来算挂了点文艺青年的范儿。
看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赵高挠挠头，不好意思
的笑了。“表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小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漂亮。”“你小时候可比你现在好看多了。”“男人不靠长相，要靠实力。”赵高讪讪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香槟，回头向柜台那边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男服务生随即过来。“给我半打青岛。”男服务生拿起桌上的帐单，记好。“怎么不喝香槟？”子惠扫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是你们有钱人喝的酒。”
“听说你现在组建了一支乐队？”子惠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眼睛下意识地向顾亦桐那边飘过去。耳边，赵高的声音在说：“那是我儿时的梦想，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组建一只黑三角的乐队，我任主唱。那时，一到周末，我们把乐队往出一拉，操场上，围的一溜全是女生，那表情 ，那眼神，有给你买水的，有给你呐喊的，有给你鼓掌的。”赵高显然是越说越兴奋，服务生将一桶冰块镇着的啤酒放在了桌上，他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听打开，仰起头咕嘟咕嘟地猛喝了几口。移开易拉罐，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学毕业了，乐队就解散了，分到不同的城市，我自然回来了。大家各分东西，然后就是工作，”赵高的表情一下子沮丧起来。“文字校对，早八晚五，几个小时与文字打交道，白纸黑字，最后那些字都变成了黑色的小人，在我面前不断地晃啊晃，你就乱了，混了，最后把对的换成错的，错的就更错了。”
子惠转过视线，将目光停在赵高脸上，她举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所以，”她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问：“你就辞了职，组建了乐队？”赵高的脸上有了光彩，他的双眼又闪闪发光了。“正好，我们单位有两个同事，年纪和我差不多，也酷爱乐器，现在他们一个是键盘，一个是贝司，还有一个是我的同学，原来乐队的鼓手。”“那不是很好么？”子惠敷衍着，将身子靠在沙发里，眼光又开始游离。
“可是我们现在的设备太差了。”赵高苦恼地转动着手里的易拉罐，“我们都毕业了，也不好意思再和老头子伸手，只工作了两年，也谈不上有什么积蓄，又要买设备，又要创作，”赵高深看了一眼子惠“哪像你们有钱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当初，有多少人想出国，你却美国，加拿大，法国、日本随便选，末了，竟然全家移民，名副其实的海归了。”似乎看出了子惠的心不在焉，赵高骤然停住了话头，他本能地向顾亦桐那边望了望：“表姐，看见熟人了？”子惠一瞬不瞬地专注地盯着顾亦桐，然后，半晌，从齿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不是熟人，是仇人。”
亦桐显然已经喝得多
了，她的脚步已经开始漂移，她失去重心地端着酒杯，脸庞涨红，声音兴奋高亢地叫着：“刘文涛，这杯我替你喝。”她的身子摇摆着，仰头去喝酒，酒杯里的酒几乎有一半被泼了出来。她呵呵地笑着，眼神迷离而瞳孔涣散。她手擎着那个空空的酒杯。指着一个圆圆脸，短发大眼睛的女孩笑得旖旎。“王晓丽，你喜欢刘文涛对不对？”那个叫王晓丽的女孩脸红了，不胜娇羞地抿起嘴。她笑嘻嘻地，脚步踉跄。“你看，我都看出来了。”她转着圈子，指着其他人一本正经地问：“你们看出来了么？”“看出来了。”大家借着酒劲一齐起哄。然后，就是酒瓶之间的摩擦声，倒地声，酒杯落地的破碎声，口哨声，尖叫声。
子惠盯着亦桐，看着她的娇羞万状，醉态可掬，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黑。她握着酒杯的手不知不觉加紧了劲道，然后，她猛然抬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赵高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子惠的脸色，赶紧拿过酒给她倒了半杯。子惠拿起酒杯，又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举给赵高，赵高心领神会，就又给她倒了半杯。“表姐，”赵高试探着问：“你认识那个穿草绿色衣服的那个女孩吧？”他顿了顿，心驰神往地看着顾亦桐，忍不住赞了一句。“她长得可真漂亮啊！你怎么……”他还要继续说，转头看见子惠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向下一垮，他马上噤声。
子惠看了看顾亦桐，又看了看赵高，忽然间，在这一瞬，不知哪根神经被牵扯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竟然涌上了脑海。她面色如寒霜，掀起眉毛，她将酒杯贴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浅啜着，目光随着顾亦桐跳动，心底的那层嫉妒，醋意，愤恨突然聚在一起点燃了她全体的神经，挤戳着她的血管。她的眼底开始有两簇诡异的火苗在煽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亦桐，却似乎在和赵高说话，她的声音冷冷的，幽幽的，怪怪的：“赵高，你想不想要一套完整的进口的乐队设备？”
一整晚，亦桐好像都在不断的喝酒，香槟，红酒，啤酒，鸡尾酒，眼花缭乱，她一一喝过，至于喝了多少酒，她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她和刘文涛喝，和王晓丽喝，和所有的人喝。玩色盅，输了她喝，赢了她也喝。她和他们划拳，划的乱七八糟，反正输赢都要喝。最后，她要了一杯忘情水。她歪歪扭扭地站在他们中央，娇憨可掬，目光闪烁，酒靥痴醉地举着那杯忘情水，“这杯是忘情水，”她口齿不清神智混乱地向大家介绍：“喝了这杯忘情水，你就会忘记爱情，”彩色的酒液不断地从杯口溅出，直喷在她的短装上，那上面已经污渍片片。“这是忘情水，喝了它，忘掉爱情。
”她的头开始昏昏，胸口有股气流向上冲，她咬紧牙关，挣扎在最后的意识里。“为忘掉乔乐天干杯。”一干人摇摇晃晃飘飘移移地站起来，有的人手里拿着酒杯，发现酒杯是空的，就糊里糊涂地到处找酒瓶倒酒，有的手里没杯子，就手忙脚乱地到桌上随性摸到了一杯有酒的就成，几个人跌跌撞撞乱成一团。“为忘情水干杯，为忘记乔乐天干杯。”他们疯狂地喊着，嚷着，宣泄着。
亦桐笑眯眯地，媚态万状地拔出酒杯里的吸管，抛向一边，将那杯忘情水一饮而尽。立时，酸，甜，苦，涩集中在一起，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冲进喉咙，一股气浪逆反冲过来，她就忍不住大咳特咳，直咳得眼冒金星，直咳得四肢发软，直咳得意识模糊。最后的记忆是乔乐天的头像突然出现在酒杯里，灯光里，大厅的各个角落，不断地晃动，重叠，交错，然后，咣当一声，她倒在沙发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子惠看了一眼赵高，等着那边乱成了一锅粥，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向那边走去。刘文涛正手足无措地看着顾亦桐，他显然已喝了不少酒，脸部的肌肉上僵硬的，脚步是虚飘的，但仅存的意识提醒他问题的严重性。因为除了知道她叫顾亦桐，是个律师之外，他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家住哪里更不清楚。他俯□，摸摸亦桐的手提袋，竟然连个手机都没摸到。他咕囔了一句，看看其他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正一筹莫展，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含笑着向他这边走过来。
“亦桐，”女孩俯□，唤着沙发上的顾亦桐，看她始终混沌不知的，回头站起身，颇为不满地瞪着刘文涛说：“你们怎么让她喝这么多酒？”“你认识她？”刘文涛眼前一亮。“她是我的朋友，顾亦桐，”子惠热情地说：“我送她回去吧！你照顾你的朋友好了。”“你确定知道她的家？”“当然。”
看着子惠清楚的说出了顾亦桐的名字，刘文涛如释重负地偷舒了一口气。他思忖地看了一眼子惠，那落落大方的举止，那谦谦有礼的态度，那和气怡人的笑容，再看一眼他那几个醉得七荤八素的朋友，把他们弄回家都还是个问题。他吸了口气，“好吧，”他恳切地说：“那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平安送回家。”
子惠从沙发上扶起亦桐，给赵高递了个眼色，赵高会意赶紧过来，帮忙把亦桐架出酒吧。酒吧外，一阵凉风猛然袭过来，亦桐恍惚中睁开眼，转过头看看赵高，又转过头看看子惠，脸上浮起了一丝醉人的绮丽的笑容。子惠被她的笑容吓了一跳，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亦桐却亲热地摸了摸她的脸，“晓丽，你的脸什么时候小
了这么多？”又转头看看赵高，摸摸他的胡子：“刘文涛，”她笑得调皮：“你什么时候长了胡子了？”她咯咯笑着，头一歪，又人事不知了。
子惠吸了一口冷气，和赵高一同将亦桐架到离门不远的那辆奔驰车上。打开车门，将亦桐放到后坐上，她和赵高相视一眼，就转过车头，打开前车门，坐了进去，赵高也随即上了车。
车子发动引擎，打了一个饱嗝向前开去。赵高心慌意乱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子惠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握着那个方向盘。午夜时分，万籁俱寂，街上的人影早无，偶尔有几辆飞驰的车叫嚣着从旁边闪过，搅得人心里一片胆寒。好一会儿，赵高嗫嗫嚅嚅，忐忑不安地说：“一定要这样做么？不太好吧！”
子惠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着眼看着前方，狠狠地，笃定地：“一套纯进口的乐队设备，对你没有吸引力么？”赵高迟疑着，思忖着，脑袋里迅速衡量着得失，末了，他终于吸了口气，咽了口吐沫，像是给自己打了气，他沉声吐出了一个字：“有。”
、陷害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亦桐真的不知道了。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空落落的在半空中飞扬，软软的，松松的，一会儿被悬在云端，无法着陆，一会儿又穿过烈日，全身仿佛被一个熔炉炙烤燃烧着，一点点融化，一点点蒸发。紧闭的喉咙里仿佛有股气流堵在那里，发不出一点声响，干涸的要命。她费力地挣扎着，然后，在一阵排山倒海的抗争中，她蓦然睁开眼，一道幽清的光线不知从什么地方渗了进来。她本能地蹙起眉，狐疑地环视着周围，逐渐清醒的意识提醒她，这是一个陌生的所在，不仅陌生而且怪异。一个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摆设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陈旧的床头柜，一张老式的茶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