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女人花-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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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一条灰蒙蒙的走廊，走廊的棚顶是两盏发黄的白帜灯，灯光也是灰蒙蒙的。对门有一男一女正在说话，男的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风尘仆仆，拿着一个特大号的蓝白条编织袋。女的四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用钥匙开门，边开门边和那个男的说着话：“条件当然和大酒店没法比，但是胜在价格便宜。在哪不是住啊！”听到身后有声音，那女的回过头来，冲着亦桐热情一笑：“你醒了？”“这是什么地方？”亦桐问。“这里是招待所。”女的把门打开，那男的进了门。女的就留在门口和亦桐说起了话：“是你的朋友把你送过来的，他们说你身上没有身份证，住不了大酒店，还给了一百块钱呢！”女的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喜。末了，她象想起了什么，冲着她向前方扬了扬下巴：“你要是洗脸
就到那边。”
亦桐客气地笑了笑，回身关门的时候没忘问了一句：“是一个男孩和女孩送我过来的么？”“是一个男孩和女孩。”果然是刘文涛和王晓丽。想想刘文涛，想想王晓丽，想想他们之间的那份羞涩，那份暧昧的情愫，嘴角就忍不住悬起了一丝笑容。年轻真好，她失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老气横秋了。然后，她就一下子惊觉起来，想到一个晚上没有回去，桂姨不急疯了才怪呢！心里有份不安就迅速从身体里蹦出来抓住了她。
草草洗漱完，穿过那发霉暗淡的走廊，上了楼梯，光线终于豁然开朗。看到刚刚那个女的正坐在服务台织着毛衣，和她打了个招呼，亦桐就匆忙出了那家半地下的旅馆。走到门口回头看看旅馆的招牌，好在来旅馆，她心里轻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样的地方住了一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迅速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出租车就停到了永记，果然如她所料，那桂姨早已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永记的门口踱来踱去，不时地东张西望，一脸的惶急。看见有辆车停在眼前，亦桐正坐在里面，眼睛立马瞪的滚圆，僵硬的表情即刻松弛了下来。她迫不及待的上前开门，嘴里开始一叠声地埋怨：“亦桐，你怎么才回来？昨晚一个整晚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来一个电话，手机竟然都没带，你的字条上也没说晚上不回来啊？走的时候怎么不来永记和我说一声啊？”
亦桐下了车，笑嘻嘻地挽起桂芝的胳膊向永记里走，脑袋里却在迅速地想着怎样找一个理由。孙念榆和任静那里想必桂姨的电话已经打爆了。“和于佳啊！还有她的一帮朋友到为纳德喝酒去了，喝多了就去了她家里，就忘了给家里打电话了。”桂芝被动地被亦桐挽向永记，侧过头盯着她，依旧一脸的狐疑：“于佳？你和她常联系么？那你喝多了，她不能帮你打个电话么？”“她也喝多了。”
进了永记的门，桂芝依然没有释疑，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端详着亦桐，有点不确定地：“没发生什么事吧？亦桐，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和桂姨讲，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亦桐冲她灿然一笑，笑得妩媚，轻松，笑得自然洒脱。然后，紧紧地，她搂了搂桂芝的脖子，贴在她的耳边软软的热热的说：“有没有人跟你说，桂姨，你实在是越来越罗嗦了，越来越缠人了，但是，”她顿了一下，声音更柔，更充满感情：“我好喜欢这样的桂姨啊！”然后她一下子放开桂芝，大踏步地走出永记，头也不回，洒脱地向后挥了挥手：“没有时间了，我要上去换件衣服，我上午还约了个当事
人呢！”只留下桂芝愣愣地，嗔笑着抿起嘴，笑骂了一句：“臭丫头。”
上班的时间刚刚到，乐天就早已在办公室里呆了多时，但是面前那一大堆的文件，资料，数据和报表看上去似乎动也未动。不知为什么，似乎整整一个早上，他都处在一种神不守舍的情绪中，不安而烦躁。他始终无法集中精神看完一份文件，审核完一份报表，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是晃动的，摇曳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末了，他不得不妥协地叹了一口气，合上那摊开的文件夹，郁闷地向沙发上一靠，努力让思绪理顺。敲门声响起，小黄秘书胸抱文件夹笑眯眯地进来，这一早上，她敲了太多次的门，一会儿问：要不要冲杯咖啡？一会儿问：要不要泡杯茶？一会儿问文件签好了没有？看她进来，乐天忍不住皱起眉，尽力压着性子问：“这会儿又是什么事？”
“新达公司的林总想请您吃中饭。你看……”乐天沉吟了一下，“今天中午我有别的约么？”“中建十九局的王总今天1点40的飞机。”两个同等重要的人物，乐天犹豫着，衡量着。小魏敲门进来，他的表情怪异，盯着乐天，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小黄秘书，欲言又止。小黄看了看两人，识趣地退出办公室。“什么事？”乐天审视着小魏。“你……”小魏迟疑着。
乐天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红蓝火苗窜起那缕白色的烟雾。他深看了小魏一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小魏提了口气，盯着他说：“你上网看一下新闻。”
乐天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不在问了，手开始移动鼠标，打开浏览器的首页，小魏站在他的旁边，指给了他一个标题：圣元美女律师的奢靡生活。他点了一下，就在网页弹开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愣了一下，几秒钟的怔忪，他才反应过来。然后，他的血液一下子从全身各处涌向头顶。那图片上赫然是亦桐和一个男子□上身紧紧拥抱在一起，男子的脸显然已经过了处理，被打上了马赛克，但亦桐的脸却是清晰无二的。尽管她的眼神紧闭，脸色绯红，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恬静的，安详的，甚至是享受的。乐天一张张往下翻，接下来的几张没有特别的问题，只是一些角度的区别。他狠狠地敲了一下键盘，只觉得呼吸粗重，全身的血脉贲张。手中的烟头灼伤了它的手指，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把那烟头粗暴地掐灭在烟盅里。从椅子上愤然弹起，他狂躁恼怒地在屋子的中央来回转着圈子。
“我查过，这些照片是今天早上6点25通过手机传上网的。”小魏说。“很奇怪，这个男的被打上了马赛克，很显然，拍照的只是想顾亦桐
一个人暴露人前。而且，从照片的角度上看，这些照片不应该是自拍的，也就是说，当时还有第三人在场。”
乐天放慢了脚步，他皱着眉头，强压着自己喧嚣的情绪，努力梳理起脉络。然后，他重新坐回到了电脑前，一张张仔细研究地甄别着。然后，他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他沉声交代小魏：“你现在就去找刘元，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少钱，赶快想办法把这些照片屏蔽掉，越快越好。”他顿了一下，沉吟地：“或者有人还会再继续上传，你挨个网站打电话，如果这些照片再出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
“好，”小魏应了一声，急忙出了办公室。乐天拿起桌上的电话，开门出去，小黄秘书在后面追问：“乔总，中午决定约谁了么？”乐天快步向前走，头也没回，只匆匆甩下一句话：“谁也不约。”
亦桐刚一走进律师所的那座大厦，就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前台那两名小女孩一反常态地把头凑在电脑前，不时地交头接耳，偶尔抬起上面半边脸，露出那双慧黠的眼睛，扫寻着过往的人。在看到亦桐的那一瞬间，突然动作慌乱，眼神变得紧张而诡谲，然后把头深深埋到电脑屏幕下，再没抬起头。亦桐走过她们身边，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们一眼，碰触到她们偷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着一抹肆无忌惮的讥笑。她眨眨眼，心里疑窦顿生。电梯里，挤满了不同楼层不同单位的人，一个三十多岁梳着小平头的男子，死盯着亦桐看，那目光里满是判断，猜测，狐疑甚至不怀好意。圣元律师在这所大厦的六楼，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圣元律师的招牌赫然入目，那平头男子的目光一下子确定的亮了。她信步走出电梯，电梯门在身后悄然合上，那两道诡异的目光透过门隙仍停留在脊背上，她不由自主地攒起了眉，忍不住脊背一阵阵发麻。
绕过前台，和小刘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小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嘴角带起一簇笑容，那笑容有种模糊的暧昧。她顾不上细品其中的意味，刘圣元已经从走廊一端大踏步走过来。“顾律师，”他扬声喊，随着这一声喊，走廊一边的办公室有门蓦然打开，有人探出身来，看了一眼又鬼祟地把头缩了回去。刘圣元走近亦桐，微攥眉，又是关心，又是不解又是嗔怪地：“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呢？”“怎么了？”亦桐一脸的茫然，隐隐地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你还不知道？”刘圣元的表情愕然，语气夸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亦桐的神色郑重起来，从进入建安的那一刻，直觉告诉她，今天的一切都不对。刘圣元一副难以启齿
的样子，忸怩了片刻，他眼神异样，声音莫测：“你上网看吧！网上有你的照片。”
亦桐快速地扫了他一眼，就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直接打开电脑开关，在电脑启动的间隙，她放下包，身不由己地坐到椅子上，直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图表和字母，心里有些许不安和忐忑。照片？什么照片？怎么会有照片？按动鼠标，打开浏览器，刘圣元这时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提醒她：“你直接输入圣元律师事务所吧！”
她按照他的提示，输入了圣元律师事务所，点击鼠标，搜索引擎的第一条赫然就是圣元美女律师的奢靡生活。她来不及细想，就本能地打开了那个标题，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组照片。她几乎被那照片吓了一跳，等到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那照片上的女人竟是自己时，她的心就骤然蹦出了胸腔，脑袋一下子冻在了那里。她手指生硬地移动鼠标，按捺着身体那轰然作响的血液流动声，向下翻着那些照片，那照片上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双颊绯红，两眼禁闭，头发散乱，睡姿慵懒，最可怕的是竟然□着上身。怎么会有这种照片，什么时候拍的？那破旧的床头，发黄的被褥，她的头混乱而迷沌，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羞辱，愤怒，恐惧，慌乱一齐围住了她。难怪这一早上，撞上了那么多怪异的目光？这照片上的男人是谁？她全身的汗毛立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刘圣元推门而入。“没事吧？”他察看着她的脸色。“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亦桐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间羞辱似乎战胜了其他的情绪。看见刘圣元走到近前，她本能地站起身，直接关了电脑的开关。“没事的，顾律师，”刘圣元似笑非笑地安慰她：“年轻人谁不做点前卫的事，过两天，大家就都忘了，这次就算是免费帮圣元打广告吧！”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刘圣元讪讪地停住话头。
亦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刘圣元，突然间觉得这个与自己共事一年多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了陌生人。那关切的表情里若隐若现一丝不宜察觉的窃喜，这份窃喜加重了她的羞辱和愠怒。她不自禁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现实的世界，现实的职业，她的确给圣元免费做了一个轰动四方的广告。她迅速拿起桌上的包，看都没看刘圣元一眼，直接走出办公室。刘圣元的声音跟在后面说：“顾律师，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就先在家里呆两天吧！”
一种从没有过的耻辱感寒凉地萦绕心头，她提着气，压住呼吸，几乎像逃一样地闪进电梯，出了电梯，出了建安大厦，仿佛身后有无数个异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地尾随着
她。
短暂的方寸大乱后，她开始有了思想，恢复了清醒，坐在出租车里，她思想的轮子开始飞速的旋转，搜寻所有的记忆。照片上的男子尽管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下巴上的那缕胡须依稀可见，印象中不是昨晚那帮孩子中的任何一个。既然不是他们，那他又是怎么进入自己的房间？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圣元的律师？他连建安圣元全带了出来，摆名是想让自己在单位在建安人尽皆知。尽管昨晚自己烂醉如泥，但是凭感觉，她断定那个男人没有碰过自己，那么很显然，他就是为了这些照片，就是为了让自己名誉扫地。她的心中一凛，脊背就不自禁地硬了起来，无数个解不开的谜团构成了一个阴谋，那就是她被设计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无论如何先到好在来再说。
和预料中的一样，好在来没有安装摄像头，得不到任何直观的影像。那个中年女人又重新给她简单地描述了送她来的那两个人，是一个小胡子和一个长发的女孩，竟然不是刘文涛和王晓丽。她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在她临出旅馆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在身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特别问了一句，我们这有没有摄像头，呵呵，像我们这种小店，做的都是简单的生意，来得人只图找个能合眼的地方，要那个有什么用？”她终于明白了，带她来的那两个人是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