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6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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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书所指,可是《废帝诏书》。”王允又问。
“然也。”卢植亦如此想:“此诏乃出窦太皇。阿阁兵乱时,由小黄门蹇硕,当场诵读。告庙后存于灵台。焉能有假。”
王允进言道:“司空莫非忘了前汉‘田窦相夺’乎?”
卢植这便醒悟:“太仆之意,莫非陛下欲学武帝,诛杀二戚乎!”
王允答曰:“前有童谚,‘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上下半句,皆言陛下逃难。无故,何须外出辟祸?”
王允言下之意。正因少帝欲学前汉时武帝,一举除二戚。故才惹恼何董二人,兵乱之下,仓皇出逃。如先前,大将军攻打南北二宫时,一般无二。
须知,童谚类比谶纬。皆言“将要发生,而未发生”之事。
众人各怀心事。入南宫玉堂殿,朝见天子。
“党魁妙计!”稍后袁绍得知,亦不由击掌而赞。
童谚、阙书,看似无关。然只需稍作思量,便知其中环环相扣。
首先,是谁命人三书朱雀阙。阙书所言,《废帝诏书》乃矫诏,真伪莫辨。然若坐实,朝堂必起纷争。若惹恼二戚,举兵攻打二宫。少帝并二宫太皇,一如先前,车驾出逃。亡命北邙,亦不足以保命。唯有逃往蓟国,方可转危为安。
再深思。阙书必非少帝授命。因其是既得利者。正因《废帝诏书》,罢黜新帝,少帝方能登基为帝。若知乃是矫诏,遮掩且来不及,岂会自讨没趣。直揭己短。令大位不保。
然背后主谋,必居于深宫之中。
否则,又岂能悉知禁中隐秘。如童谚所言,事败后,更与少帝,出逃躲避。
如此想来。最大嫌疑,便是窦太皇。
“必是窦太皇无疑。”何车骑怒不可遏:“先前《衣带诏》便出她之手。勾结党人,欲除我与董骠骑而后快。《废帝诏书》亦是她所下。若当真被黄门逼迫,为何事后不说!”
抬头见长史许攸,不置一语。
何车骑这便收拢怒火,软语求教:“长史有何高见。”
“三书朱雀阙,绝非窦太后所为。”许攸果有高见。
“传闻,鞠城兵乱当夜,窦太后车驾出宫,欲远遁漠北。却被时幕府右丞贾诩,单车所阻。如今看来,窦太皇此举,乃外出辟祸也。”
主簿陈琳,已会其意:“乃因患黄门矫诏事发,故才趁夜出逃。”
“正是如此。”许攸言道:“敢问将军,若坐实《废帝诏书》,乃是矫诏。又当如何?”
“自当拨乱反正。”何苗忽然醒悟:“废帝登基,董氏擅权。”
于堂中来回踱步,何苗问道:“莫非,书朱雀阙者,乃永乐董太皇。”
“未可知也。”
1。183 放任自流
重感冒,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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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步广里,董骠骑府。
“我已问过太皇。未知三书朱雀阙者,是何人也。”董骠骑言下之意,非董太皇授意。此言出董骠骑之口,自当深信不疑。
长史孔融遂问:“却不知阙书所言之事,是否属实。”
董骠骑轻轻颔首:“尚书台查验,存书竟不翼而飞。”
“这……”见一众属吏面面相觑,孔融又道:“尚书令曹节已死。所谓死无对证,若尚书台不能自证清白,恐坐实矫诏无疑。”
董骠骑居高下问:“若坐实矫诏,又当如何。”
“或有二法。”孔融出身儒学世家,对礼法知之甚祥:“其一,合肥侯颁《罪己诏》,认领乃鞠城兵乱之始作俑者,引咎退位。其二,少帝亲颁《禅位诏》,让位于叔父合肥侯。”
“料想,合肥侯并少帝,必不肯应。”董骠骑龇牙一笑。
将心比心,谁人能舍弃皇位。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空口白牙,血都没流一滴,便想让朕退位?白日做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品尝过君临天下的滋味,又岂甘心沦为废帝,困守百里之土。今觅得天赐良机。距九五之尊不过一步之遥。焉能“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自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却说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终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无可免俗。
“如此,便是二帝相争之局。”孔融言道:“合肥侯远在扬州。其夫人又出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再加关东豪强大姓,盘根错节。尤其淮泗诸侯王,与合肥侯颇有往来。若再得关东宗室响应,合肥侯自立为帝,十有八九。”
“竖子敢尔!”董骠骑两眼一横。
主簿王朗进谏道:“将军切莫大意。有汝南袁氏为首,再得关东豪右大姓,及汉室宗亲相助,合肥侯擅自篡位,绝非笑谭。”
见董重还不醒悟,从事中郎张逊,低声谏道:“将军手中不过三万兵马,如何能剿灭关东群雄。且一旦离京,恐被人所乘。”
“嘶……”一语惊醒梦中人。董重这才醒悟。原来鞭长莫及。
长史孔融,字字锥心:“此时合肥侯,便如十年前之临乡侯。百里封地,自食其力。若骠骑挥师攻伐,恐激宗室不满。误以为,外戚欺凌宗亲也。陈王刘宠,与淮泗诸国,广结同盟。鲁国相,声名显赫,先前曾配五县令印。且合肥侯国,犹在徐豫诸国之下(南),关东宗王,乃其屏障也。”
合肥,得名于淝水。淝水源出鸡鸣山(紫蓬山),后分二支,一支折向东流,穿城而过,时称施水(南淝河),注入彭蠡(巢湖);另一支,时称肥水(东淝河),西北二百里,出寿春入淮水。
换言之。合肥可勾连江、淮两大水系。水运极为便利。号称“吴楚要冲”、“中原之喉”。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自蓟国兴海市,合肥侯便圈地建港,与蓟国互通有无。前亦效仿蓟国,筑堤通渠,大兴圩田。再加曾为新帝,退位后朝堂颇多优待,除多年赋税。种种利好,国力蒸蒸日上。虽不敢与蓟王相提并论。然足可比江淮一郡。
一言蔽之。坐拥百里之地,合肥侯足可与关东:名门士族、豪右大姓、汉室宗亲,交割利益。助其重登大位。
“徐豫诸侯王,谁人为首。”待看清时局,董骠骑遂问道。
“当数陈王刘宠。”张逊答曰。
“若免陈国三年赋税,可否为我所用。”皆是心腹肱股,董骠骑索性直言。
“这……”见董骠骑颇不耐烦,孔融唯模棱两可:“或可一试。”
“事不宜迟,依令行事。”董骠骑言尽于此。
“喏。”
出堂时,张逊借与孔融通行,趁机问道:“合肥侯乃董太皇次子,董骠骑因何如临大敌。”
“合肥侯早已元服。才智甚佳,有明君之姿。若重登为帝,必收外戚权柄。董骠骑、何车骑,焉肯放权。”孔融悄声言道。
“少帝年幼。太皇垂帘,大将军辅政。乃我朝惯例。蓟王归国,正当董骠骑,并何车骑,共擎社稷。奈何……”言及此处,张逊不禁一声长叹。
孔融目不斜视,全然不知。
西宫,长秋殿。
兹事体大。何苗星夜来见。
“朕已命人彻查尚书台一众属吏,皆不知诏书下落。”何后言道:“必是曹节,死前设谋。”
“只恨曹节,程璜,先后入土。死无对证,如之奈何。”何苗忧心忡忡。
“勿慌。”帘内何后忽轻声一笑:“虎遁山林,群犬乱吠。你可知,除《衣带诏》、《废帝诏》外,另有《起居遗诏》。”
“闻所未闻!”何车骑目瞪口呆。本以为局势棘手之极。不料还有晴天霹雳。
“永乐(宫)细作密报。先帝北巡,被困沙丘。旦夕之间,连出二诏。其一,乃托孤蓟王,兄终弟及。其二,乃令黄门书记于《禁中起居注》,当为父死子继。”
“竟有此等隐秘!”何苗仿被利刃加颈,一时惊惧莫名。
“《起居遗诏》,董太势在必得。依朕所料,此诏必行废长立幼,传位贵子。”何后冷笑:“却不知何故,天明时先帝忽改口,兄终弟及。传位于合肥侯。”
见何苗呆若木鸡。何后再问:“若三诏同出,当立谁人为帝。”
“这……”何苗稍作思量,不料竟头痛欲裂。
“臣,实不知也。”局势纷乱如斯!
“无怪何车骑。便是朕,亦毫无头绪。‘夫地势水东流,人必事焉,然后水潦得谷行;禾稼春生,人必加功焉,故五谷得遂长。听其自流,待其自生,则鲧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注①)’。”何后言道:“索性,便放任自流。”
“不闻不问?”何苗试言道。
“不闻不问。”何后果有大智:“何车骑,无为而治。衣食住行,一切如旧。外松内紧,谨防贼人有机可乘。至于三诏书,不日当见分晓。”
“臣,领命!”何苗敢不从命。
1。184 心有羁绊
函园,仙台里,卢司空府前里道。
太仆王允,车驾抵达。便有护卫,上前投帖。
须臾,中门大开,卢司空亲出相迎。引入堂内相见。
“禁中已有消息传出。尚书台果无存书。”王允之言,意料之中。所谓空穴来风。既堂而皇之,三书朱雀阙,必有备而来。
卢司空所虑,远非王允所及:“《废帝诏书》真伪莫辨,此其一也。《衣带诏》乃其二也。”
“可还有其三。”见卢司空似有未尽之言,王允忽问。
“有其三。”卢司空摇头道:“却不便与太仆细说。”
“下官明白。”必然事关重大,故王允亦不追问:“不料蓟王离京不过月余,时局竟崩坏至此。”
“自先帝时,关东便有流言。禁中早知太平道诸多内情,却隐瞒不报。修筑八关,固守洛阳。任由蛾贼祸乱关东,乃至局势放滥,不可收拾。只因先帝……”王太仆欲言又止。
“欲血洗关东盘根错节,好卖官鬻爵。”卢司空一语中的。先帝亦非善类。
“‘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注①)’。”王允叹道:“州郡长吏,皆为豪右名门,世代所据。‘门生故吏,遍于天下’。故,只惧上官,不惧朝堂。朝策每每无从施行,只因自上而下,结党连群。已成死水一潭。或说,铁板一块。断难撼动。”
“天灾人祸,重利盘剥。故自桓灵以来,贼反不断。更助推,时局崩坏。少时,蓟王夜课。我问,江南贼乱如何讨平。蓟王答曰:轻繇薄赋,耕一余三。又问为何?蓟王又答:凡能一日三餐,无人愿提头造反。”
“蓟王之明,见微知著。”王允慨叹。
“言犹在耳,蓟人已一日三餐。”卢植言道:“知蓟王灵台受创,长睡不醒。老夫,恶念徒生。心想,蓟王之于大汉,仁至义尽也。八关之外,宗贼遍地。更有各地宗王,秣马厉兵。朝中权贵,犹不自知。内斗无休,今汉国祚,恐难再继。”
沉思片刻,王允遂问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静观其变。”卢植答曰。
南宫,永乐宫。
“是福是祸?”帘内董太皇,不置可否。
“臣,窃以为,或于我…不利。”董重斟酌答曰。
“何出此言?”董太皇面上无喜无悲。
“臣,斗胆。”来时,董重已打好腹稿:“合肥侯自幼别居,与太皇及董氏一门皆不亲。先前为帝时,便处处为难。若重登帝位,必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合肥侯夫人,乃出汝南袁氏。袁氏四世三公,党羽遍及天下。他日,袁氏为皇后。袁氏父子,必为大将军。恰如……”
“说。”
“恰如,前汉时‘田窦相夺’,田汀酝跆蠊是仔遥允拢嘈Вㄋ担嗄芗ВJ坷羟魇评呓浴ビす橥‘’。田汀找娼竞幔饺司势荩肯嗾郏酥炼萃稹!碧а弁悼蹦谔剩匾а赖溃骸拔羧罩锿‘,可比明日之袁绍。前汉之‘田窦相夺’,便是今汉之‘袁董相争’。”
“好一个‘袁董相争’。”董太皇言道:“先前我儿为帝,骠骑喜不自禁。为何不出三载,却畏如洪水猛兽,如临大敌。”
“此一时,彼一时也。”董重眼中似起野火燎原:“今蓟王长睡不醒。臣手握三万西凉精骑,稳操胜券。若能只手擎天,何必三足鼎立!”
“董骠骑,不再是武陵年少,已知权利滋味。”帘内董太皇,轻轻颔首:“既如此,当如可与敌?”
“无它。作壁上观。”董骠骑硬着头皮言道。
“谋定而后动,大将之风也。”不料董太皇竟颇为赞许。
不出三日。三书朱雀阙,洛阳满城皆知。
再加童谚。顿时遍体生寒。虽刚入夏,竟觉凛冬将至。吏民畏惧,闻之色变。终有侍御史,迫不及待。上疏求证:《废帝诏书》,是否存疑?
少帝哑口无言。帘后二宫太皇,不置可否。
乃至流言愈演愈烈。
以至于惊动党魁张俭。遂以九卿之少府,上疏朝堂。洛阳太学生,更闻风而动。奔走相告,为党人摇旗呐喊。
见群情鼎沸,少帝无奈。遂开朝议。
窦太皇自证清白。然尚书台却难自圆其说。
当场查验。唯剩灵台存书,尚书台并无此诏。
满朝哗然。
时阿阁兵乱,黄门亲历者,所剩无几。奉诏小黄门蹇硕,亦早已遇害。剩下中常侍,赵忠、封谞、毕岚、宋典,亦各有说辞。
无奈死无对证。曹节、程璜、张让等,皆已入土。
人死为大,祸不及家小。除非开棺戮尸,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稍后,便有陈王刘宠,并徐豫七王,联名上疏。求朝堂拨乱反正,重立合肥侯为帝。
洛阳二戚之争。遂成关中内外,宗室与外戚相夺。
洛阳百姓纷纷谣传:陈王刘宠,欲兴前汉七王之乱。此时正联络关东群雄,兵进洛阳。
函园一时人满为患。
众人无不嗟叹,蓟王若在,何以至此。
客堡国宾馆。
圣火女祭司阿奇丽娅,乔装归来。
“情况如何?”罗马皇后鲁琪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