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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王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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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前会议之上,金阳对周围的唇枪舌剑置若罔闻,顾自坠入深深的思索之中。突然,他的脑海里掠过一个画面,女儿德生正在花丛中向他微笑。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又闪过一件事情,那便是很多年前朗慧和尚的谶语。

“必有三个女人解救你,你将因三女得世。”

三个女人。

朗慧和尚所说的三个女人,第一个便是自己的夫人四宝,金阳为了防止金徵起疑,逼死了四宝,以夫人的性命换得了金徵的信任。第二个女人又是谁呢?这第二个便是张保皋的女儿义英,金阳难道不是极力促成张保皋的女儿义英和金徵的婚约,以此换得张保皋的精兵才除掉金明,收复新罗的吗?

那么第三个女人呢?当金阳眼前浮现出女儿德生在花丛中追逐蝴蝶的身影,他立即毫不犹豫地认为,她便是自己的女儿德生!

不错。

必须选择德生来代替张保皋的女儿,这一定就是朗慧和尚为他所谶之言的三个女人中的第三个。如此说来,战争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只不过这次敌人不是在外而是在内,即内敌。这就是张保皋。



第十二章 血花

破晓之前,大海如袭一身玄青,漆黑一片。

上元,即正月十五,凌晨六点,海面上吹来的海风寒冷刺骨。我穿了一件厚厚的外衣,寒风却仍从衣缝里钻进我的身体,使我不得不蜷缩起来。我是昨夜到达此地的,这儿的居民让我凌晨六点在海堤前等候。

“堂祭六点钟开始。”村里的里长告诉我。

于是我一早便来到海堤前。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堂祭从凌晨六点就开始了。

原来,这是开放将佐里村通往将岛海路的时间。

海潮涨了一夜之后,海面升高很多。等到清晨,潮水便满意地开始徐徐消退,一点儿一点儿恢复成浅滩,裸露出原来的赤地。

还未完全退尽的潮水,哗啦哗啦,像浴缸被拔去了塞子一样,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快,海路便可开放,村民们也可以返回岛上去了。

按南海的风俗,从正月十四的晚上起,满月光照大地可以给人带来好运,所以他们点燃每一盏灯,让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明亮起来,甚至连船上的人也要将船照得灯火通明。将佐里村一带都是如此,渔船在黑夜宛如点点繁星一般点缀着大海。

随后,像等待腊月最后一天的除夕一样,全村人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等待堂祭的开始。

每年正月十五的堂祭。

全体将佐里村和将岛周边地区居民参加的这种堂祭活动是一种古代部落祭,千百年来一直延续至今,形成一种当地独特的风俗景象。一九七五年,这种堂祭被定为地方民俗祭。

不,这又怎能被称为一种风俗呢?

这种堂祭是为了能够使死人的灵魂进入极乐世界而举行的赞美死人灵魂的一种巫术活动。然而这种安魂祭却不是由巫师动员发起的,而是村民们自发形成的。那么,数百年来村民到底是为了谁的亡灵举行这样盛大的安魂祭呢?

十王分尸。

佛教认为,人死之后进入由十大王统治的阴间,而其中十王负责审判死人生前的罪孽。人们为了祈求亡灵能在阴间得到冥福便举行这种堂巫活动。村民们究竟为何人举行这种每年正月十五一次的堂祭呢?

我国一向非常重视十五望月之日的意义,正月十五是这样,而八月十五又何尝不是呢?

我竖起外衣的领子,抬头望了一下黎明前的夜空。挂在天空的应该是十五前夕的月亮吧。然而,无论我怎样寻找,也始终没有见到月亮的影子。

此时,满天的乌云遮盖了天空,像要下雪似的令人感到阴沉。

张保皋。

新罗文成王三年,即公元841年辞世的人,一直被我国视为一个叛贼。

然而果真是这样吗?

通常,历史掌握在胜者的手中,而且只是胜者眼中的历史。而张保皋却因其在历史中谋反未果的叛贼身份,被深深地烙上了失败者的印记。最终的胜者是金阳,就是借张保皋的兵力平定东部,打败金明的那个金阳。在以金阳为首的那些新罗新兴贵族的眼中,难道张保皋不是一个败者吗?

如此,张保皋成为一个枉死的冤魂。为了安抚赞慰这个冤魂,千百年来,当地的村民自发形成了每年正月十五举行的安魂祭。

突然,一阵铜锣声打破了周围的静寂,堂祭开始了。

我将双手抄在衣袖里,在阵阵锣声中向曾是张保皋本营的将岛眺望。天仍未亮,在令人厌烦的黎明前的黑夜中,海面上微微涌着暗光,而容不得一丝光亮的黑暗竟固执地坚持着。光亮与黑暗之间的挑战最终汇于海中,大海成为他们的神明。

不。

我不禁摇摇头,陷入沉思中。

张保皋绝不是叛逆者。

张保皋被残忍地谋杀绝不是因为他怨恨自己的女儿未被立为王妃,绝不是因为自己得不到荣华富贵而起兵谋反的结果。他是为了决心医治伤痕累累的新罗朝廷,却不幸落入以金阳为代表的那些畏惧其权势的新兴贵族所设的阴谋诡计之中。

张保皋。

他分明是一个历史的失败者,却从未被人遗忘。人们在一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为这位海神传颂着祭奠失败者的安魂曲。人们正是在这种堂祭中,祈求海神张保皋的亡灵保佑村落世代平安与富足。

那么一千两百年前,清海镇军营中,即如今的将岛,究竟发生了什么?接授金阳暗杀张保皋密令的阎长,带着裴萱伯的首级假意投奔清海镇,他又怎么可能在戒备森严的清海镇军营中暗杀了张保皋呢?

文成王三年春。

当阎长的双脚一踏进清海镇,便被士兵抓了起来。守城的李顺行一眼便看出他是金阳的亲信阎长,将他送进了监所。

情急之下,阎长朝李顺行大声喊道:“常言道:降者不死。不抓投降的人,也不杀投降的人,更何况我来投靠是为了遵守信义的。你怎么能这样待我?”

李顺行笑道:“你怎么可能遵守信义,而且你又有什么信义可遵守。”

阎长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说道:“请张保皋大使看看这个木匣,那么张大使便懂得我的信义了。”

于是,李顺行将阎长带来的木匣送禀张保皋,张保皋打开一看,赫然出现一颗人头。

“这是什么。”张保皋大惊失色。

这时,于吕系在一旁看了看说道:“这是裴萱伯的首级。我听说阎长背叛朝廷杀了裴萱伯,逃往清海镇来了。朝廷已经贴下榜书捉拿阎长,拿到阎长者可得奖赏一万。”

张保皋又看了一下裴萱伯的人头,发现旁边附有一张字条,打开一看,字条上面写着:“梦中许人觉且不背其信”。

“这又是什么意思?”张保皋问道。

于吕系回答说:“这句话取自《新书》,意思是说即使做梦时定下的承诺,梦醒以后也应该履行,是表明守信重义的一句名言。”

“这么说,阎长很守信义了。”

“大人,”这时,李顺行站出来说道:“那家伙不管怎么做也不可能遵守信义的。”

“等他来了,我自然会判断。”

于是张保皋下令将阎长带来,于吕系也不便阻拦,退在一旁。

不一会儿,阎长五花大绑被带了进来,只听张保皋问道:“你原来不是大将军的部下吗?可现在你又为何背叛了检尉卿大将军呢?”

只见阎长“噗通”一下跪在张保皋面前,说道:“是这样的,大人。臣原在大将军的麾下,不惜生命为大将军冲锋陷阵,成为大将军心腹中的心腹。大使大人,臣不仅仅是大将军的部下,而且也是赤胆忠心跟随大使大人的部下。臣作为大人所属的平东军里的一名军士,为了国家报仇雪耻,将自己的生命视为草芥,勇往直前,从不退缩。”

阎长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在臣的心中,一直都以大将军和大使大人同为臣的主人,臣愿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大人,臣如此忠心耿耿剿灭逆贼,拥戴新王,最后却得到不忍目睹的下场。曾经服侍逆贼的裴萱伯竟成了臣的上级官长,臣竟要直属逆贼的亲信之下。世间哪里还会有这样荒诞无稽的事情,颠倒黑白,天地倒置,地上的石头抛上天竟变成了星星?即使天翻地覆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吧。臣实在忍无可忍,便杀了裴萱伯离开大将军,逃奔到清海镇来投靠大使大人。所以,这‘背叛’二字又从何说起,臣原也是大使大人的部下啊。”

阎长说道这里,连连叩首,长跪不起。

“恳求大使大人不要弃绝臣下。大使大人如今是臣的新主。古人云:取之无禁。拿无人认领的东西有谁会阻拦呢?现在,臣就是无主之物,求大使大人从心里容纳臣下。”

阎长的这一番看似肺腑之言的“高谈”,竟也令人萌生感动之意。

张保皋既已看到了阎长献上的裴萱伯的首级,又倾听了阎长的感受,他有些相信这是阎长的真心自白。

因为张保皋也有同感。他也听说金阳不仅赦免了裴萱伯的死罪,还任命他为全军核心的侍卫军的军长。这当然会令阎长感到怒不可遏。

启用原属逆贼心腹的裴萱伯为军长,而曾助金阳一臂之力历经无数争战同甘共苦的阎长却成为他的下级军长,即使换为张保皋,对此也无法不愤怒。

就这样,张保皋毫无戒心的接纳了阎长。

然而,策士于吕系却对张保皋如此进谏:“大使大人,阎长是不可信的叛贼,不可存留。”

“为何不可?”张保皋不解。

于是于吕系答道:“大使大人不记得十年前的事了吗?阎长原名阎文,是一个盗贼。大使大人剿灭海盗之时他是最后被抓捕的。虽然他脸上代表盗贼身份的黥字如今已被消除,然而不管怎样,他仍是盗贼中的盗贼,禽兽不如啊。”

“是的,”张保皋回答:“我也一眼看出他了。但是,他既然已经被当时的武州都督金阳赦免,成为一名正式的军士,又消除了脸上的黥字,再也不是一个盗贼了。那么,我们怎能为以前的过错而出卖他呢?

古人云:去者任其去,来者任其来。他割下仇敌的首级降服而来,我们岂能猜疑而容不下他。况且,若我不接纳他,他又能向何人求救。”

《三国史记》中说张保皋“心存爱才之心”,所以接纳了阎长。其实,张保皋一向如此,早先金徵、金阳等流亡之时,不也是请为上宾吗?无论是谁,只要是前来投奔他的人,他以他博大的人文主义精神从不拒绝任何人。

当晚,张保皋立即命人在军营中为阎长摆设了酒席款待他。这酒席便是为阎长接风洗尘的宴会。

此时于吕系明白,他已经再也无法使张保皋改变主意了。

事实上,张保皋对新罗朝廷也一直心怀不满。他很清楚,正是因为新罗上层贵族的阻力,女儿义英与大王的婚事迟迟不能举行;他更清楚,那些权贵之所以百般阻挠,不就是因为他张保皋出身低寒吗?

恰恰此时,阎长带着裴萱伯的首级投奔他来,如同一缕清风吹来,令他倍感清爽。

“我要大摆宴席为阎长接风。”张保皋无视于吕系的劝言,命令下来。

张保皋的话如寒霜一般打在于吕系的心上,令他突然感到前路黯淡不清。

于是他急忙找到骁将李顺行,说道:“大事不好了,大使大人要设宴款待阎长,视其为上宾啊。”

“那您担心什么呢?”

“依在下来看,无论如何阎长也是不可信的。他曾倒戈反叛,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叛徒。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种人总是会在信义面前犹豫徘徊,举棋不定。”

倒戈。

出于《书经》,意思是投降敌人,将矛头倒过来打自己人。

然而,事已至此,于吕系只好切切叮嘱李顺行,说道:“请军长务必谨慎,定要细细搜查阎长,任何可疑之物也不能放过。”

李顺行听罢,回答道:“您请放心,定照吩咐而行。”

“此外还要拜托一事。”

“您请说。”

“酒席之时,一定命阎长双膝跪行。”

双膝跪行。

不是以双足,而是以双膝着地,跪着走路。中国又称此为膝步。这是王室里用以防止那些反叛的近臣或奴仆袭击,遭到残杀的一种有效方法。

若双膝跪行,即便是天下最有名的刺客,他的剑也将成为无用武之地的废铜烂铁;即便是天下最有名的神剑,也只能成为一件装饰而已。

中国古代,武士之间决斗之后,最残忍的结局并不是胜者对败者一剑穿心,而是一剑削去败者膝盖正中的髌骨,令其再也无法站立。这对于一名武士来说犹如活埋一样,生不如死。

“明白。”李顺行十分清楚于吕系的用意,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在下一定命阎长双膝跪行。若阎长胆敢违抗,在下一定在他抬腿的那一瞬间出刀杀死。”

那日傍晚,清海镇里摆设了盛大的宴席请阎长作为上宾,同时,这对于清海镇来说也是一次决定乾坤的非同寻常的宴席。

村民们终于在狭窄的路口上出现了,大约三、四十人。他们穿着红、黄、绿三种颜色的衣服,头上戴着花花绿绿的农家帽子,猛一看还以为是常见的农乐民俗的行列,而不是郑重的堂祭队伍。队伍的最前面,一位旗手高举一面绿色的令旗,其上赫然几个大字“镇海将军张保皋”。

紧跟令旗之后的是乐队,以小锣、锣、长鼓等打击乐器为主。村民们在乐队的伴奏下缓缓地向前行进,进入退潮后的海岸赤地。这时,天际出现了一丝亮光,且越来越亮,漫漫长夜终于要过去了。

民俗性的表演通常排列成若干个几何图形组成一个队伍,而眼前,村民们只是围成一个个圆形,在不断的旋转中慢慢移进将岛的清海镇本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形式所展现的画面不由得令人联想到向敌营进军的军阵,而他们所演奏的音乐听起来也像是一种军鼓乐。

我站在这支队伍的最后跟随着他们。

一千多年以前,阎长为了刺杀张保皋也曾走过这条路,来到了将岛。但是,为什么大英雄张保皋最后竟惨败于一个刺客的剑下呢?

当他们一到达将岛,行列里的乐器声竟都戛然而止。原先那种喧嚣竟戏剧性的停了下来,甚至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他们如同偷袭敌营的敌后特工队一般,屏住气息登上了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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